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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生活的局面

    方敏抒单手支着脑袋,望着舞台上那个歌手弹着吉他。

    木晨曦和赵昔瑞也暂时也没有说话了。

    音响的音量不大,琴声在这酒馆里回荡,吉他的间奏慢慢结束,那个驻唱歌手的歌声也再次响起。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我知道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让我困在这城市里纪念你……”

    三人一直等到她唱完。

    方敏抒说,“好听,这歌叫什么名?”

    赵昔瑞说,“《安河桥》。”

    “谢谢赵老板。”方敏抒立刻低头在云音乐里搜了,并添加到歌单。

    赵昔瑞点点头,然后说了声失陪,就去舞台边跟那个歌手小声说了几句,她就没有继续唱了,抱着吉他找了个近旁的空位置坐着了。

    然后赵老板又回来坐下,问方敏抒,“好了,方美女想唱哪首歌?不过先说明哦,您可别唱《春天的芭蕾》噢,我这空间太小,扛不住。”

    三人为着这小玩笑乐了一下,方敏抒摆摆手说,“不会不会。其实我好多歌都是现学的,要不您看,我唱《白桦林》行吗?”

    赵昔瑞打了个响指说,“那可太行了。”

    方敏抒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只能清唱了。”

    “这样吧,”赵昔瑞说,“我来伴奏,你唱就行。”

    方敏抒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赵老板去拿他的吉他了。

    方敏抒说,“有点紧张。”

    “没事的,”木晨曦宽慰她,“只是环境陌生了一些而已。”

    她点了点头,然后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赵昔瑞很快就提着吉他回来了,他扬脸示意了一下,方敏抒就跟着他去了舞台上。

    走到一半,她又回头望了一眼木晨曦。

    他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在光线暗淡的店里,他还是看清了她的笑容。

    之后,暖白柔和的灯光照到方敏抒脸上,她在歌手的位置上坐定。

    赵昔瑞和她对了一下眼神,互相点了点头。

    接着,赵老板单手轻轻拍起了木吉他面板,打了一个完整的四拍之后,他拨动了琴弦。

    舞台虽小,但那也是舞台。

    方敏抒坐在歌手的凳子上,随着琴声,她则也换了一个神态,变得和昨天在露天舞台上一样了。

    柔和到近乎深沉的歌声娓娓唱起……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这首老民谣和昨天那《春天的芭蕾》完全是两个气质的旋律和歌词。

    方敏抒一开口,她那个嗓音就显得有些忧伤,而同时又带着些沧海桑田一般的厚重感。

    配上小酒馆这幽静的环境,立刻就把木晨曦带进了一场温婉忧伤的诉说里去了。

    其实歌声感染的也不止是他。

    方敏抒一开口,旁边伴奏着的赵昔瑞也不由自主抬头看了她一眼。

    而刚才驻唱的那个姑娘,还有店里不多的客人,也立刻被她的声音所吸引了。

    嗓音不大,在这个空间里正好合适。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木晨曦好像被她的歌声带进了那座飘雪的村庄,仿佛看见了那片肃穆的白桦林,又好像这个生离死别的故事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方敏抒是怎样用不大的声音把副歌的这一段唱出这么强的力量感的。

    等到她结束,酒馆里响起了掌声。

    方敏抒很礼貌地朝着各个方向点头致意了一番。

    木晨曦估计,刚才酒馆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体验了同样的一段旅程。

    她就唱了这一首,然后就和赵昔瑞一起暂时离开了舞台。

    路过刚刚那个驻唱女孩那儿时,赵老板和那姑娘说了什么,然后她也抱着吉他跟着两人一起过来了。

    四个人重新坐定。

    赵昔瑞说,“果然啊,方美女的实力真是无比强大。共鸣开得恰到好处不说,感情润色也很到位。”

    驻唱女孩儿附和了一声,“开口跪。”

    木晨曦这才看清了驻唱姑娘的样子,瓜子脸,清瘦,眼睛不大,也不小,长头发扎了一个马尾,眉清目秀的。

    方敏抒平和地说了一声‘谢谢’,倒是大气,既不过分谦虚地推辞人家的赞美,也不因此而显得兴奋。

    赵昔瑞说,“认识一下吧。”

    他话说完,那个驻唱姑娘就站起来和方敏抒握手,满脸热情大方的笑容,“你好,方美女,我叫孟佳,这里的驻唱之一,不过我是水平最次的那一位,哈哈。”

    “你也不要谦虚,呵呵,”方敏抒说,“我叫方敏抒,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孟佳说,“多多指教,以后你叫我佳佳或者小佳都可以。”

    木晨曦看向方敏抒,她果然愣了一下。

    她以前的经纪人兼好朋友就是用的这个朋友间的昵称,想必,她这会儿可能也有一种迷幻感。

    穿越可并不意味着全是好事。

    片刻,方敏抒笑着说,“那以后大家也叫我敏敏,或者小敏吧。”

    “嗳,这个好。”

    众人聊了一阵,因为方敏抒献唱的这首《白桦林》,赵昔瑞很坦诚地说她来这里驻唱是一件求之不得事情。

    赵老板今年二十八了,一桌人里他最年长,于是大家索性尊称他一声赵哥。

    他说,“本来之前的驻唱是够的,但是有一个人不在我这里唱了,昨天在露天舞台那里听见小敏唱歌,就想问问有没有兴趣来驻唱。”

    又说,“我这里地方不大,唱歌也不能音量全开引吭高歌那样。”

    方敏抒说,“其实我蛮喜欢这样唱民谣的,不同的舞台有不同的唱法嘛。”

    大家笑了一下,赵老板说,“这样,周四,和周末,八点开始唱,唱到十一点,一天六百块怎么样?小费你自己拿,保底唱十首歌即可,曲目嘛,小敏你自己安排就是。”

    他说到这儿又开了个玩笑,“只要你别在我这里唱《春之声圆舞曲》之类的就行,呵呵。”

    “好家伙,”木晨曦说,“世界名曲,花腔女高音的试炼曲目。”

    方敏抒半低着头笑道,“这个我真会。”

    桌面上的气氛立刻欢快了好几分。

    只有孟佳有点懵,“我怎么没听过?”

    赵昔瑞打趣道,“你肯定听过。”

    孟佳问,“是吗?”

    木晨曦说,“那你看过《猫和老鼠》没?”

    她点了点头。

    于是木晨曦最后解释了一遍,“汤姆和杰瑞在房子里放水溜冰的那一集的背景音乐就是《春之声圆舞曲》。”

    孟佳苦笑着捶着自己的额头说,“果然,世界名曲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听过,但是记不住。”

    玩笑乐过了,赵昔瑞又说了一些其他注意的细节,最主要的是,他说六百块钱是当天唱当天现结。

    对这个条件,方敏抒当然是乐见的,就答应了赵老板的邀约,只是解释说自己会的歌还不多,需要个一周的时间准备一下。

    赵哥当然也没有意见。

    最后众人以饮料代酒,举杯庆祝了一番,并且和孟佳也互加了好友。

    天色渐晚,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孟佳歇了一会儿,又抱着吉他上台演唱去了。

    对方敏抒来说,一桩大事就此敲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在酒馆里坐了一会儿,和赵老板闲聊了一阵才回家。

    原来赵老板可不是一般人,清华物理系的毕业生。

    说起他的求学经历时,他不过却是捋着头发轻笑了一下,“清华学渣,算是不务正业吧。”

    众人好奇。

    方敏抒问他,“赵哥为什么不去做点专业相关的事情呢?”

    赵昔瑞很是自嘲地笑了一下,“理论物理没有什么相关的事情可以做,学这个的都是家境好的,能在这个领域做出成绩,和努力关系不大,因为大家都努力。只有那拔尖的天才才能做出点建树。所以我本科毕业就没有读了,早早地认清自己,也放过自己。”

    方敏抒和木晨曦听得有点似是而非。

    但他俩看着赵哥的神情,听着他的语气,感觉他也有一种我非英雄的遗憾,就没有再多问了。

    赵昔瑞呵呵又笑了一下,“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以前以为这话是说别人目光短浅,后来才知道,我们就是那朝菌。”

    他那个样子,有点无奈,却又还有一点超脱……

    怪不得,他会在城市的最深处,开这样一家酒馆。

    ……

    生活的局面,因为偶然的一次露天表演,又被打开了很多。

    第二天方敏抒和孟佳闲聊,她才从孟佳那里得知,赵哥给她开的出场费是‘蒲月酒馆’的天花板。

    孟佳一晚上只有二百八,方敏抒一上来就是六百,就算在酒吧街,这个价钱都是挺高的了。

    当然,不能和酒吧街的一些出场费上千的小明星比。

    一晚六百,一个月能唱七八场,算上小费的话,光是蒲月酒馆一处,每个月就有五千多的收入了。

    这一笔钱足够支撑方敏抒的生活。

    一件事情顺利了,似乎其他的事情也跟着一起顺利了起来。

    因为于凤琴给木晨曦的价格确实优惠,木晨曦在‘扫荡’批发市场的时候还真找到几个商家。

    做销售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有潜在的希望,就要下力气去跑,人家若是有需求,你不问,别人问了,生意就会被别人占去先机。

    木晨曦运气好,说话谈吐也和气且令人舒适,那几个商家还碰巧有十几吨往重庆发的散货,这几百块钱没有费太多的口舌就挣到了。

    这边装车,连夜发车,三十个小时不到就到了那边卸货,效果自然是很好的,这可以回头的生意就捞住了,虽然不稳定。

    另一边,木晨曦的一个大学同学也正好有找物流的需求。

    木晨曦读书的时候和那个人不太熟,属于是点头之交,关系不熟但也不坏。

    毕业后他去了海云市的一家不小的工厂,大家平时也都是在同学群里了解一些信息,闲聊。

    四年过去了,他也当上了厂子里的一个小头目,木晨曦去找他,把情况一说,两个人一拍即合。

    一个帮物流老板找客户,另一个当了小头目,正需要找几个好点的供应商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且木晨曦给他开的条件也不错,比市场价格有点优势,回扣返点也没有少。

    当然,利是木晨曦自己让的,签个长久客户,图个稳定,他也不可能一直帮于凤琴做收货。

    试了两车货之后,双方就把合同签了下来。

    这几个客户对他来说也够了。

    只是中间于凤琴看他收起货来势头不错,打电话过来有心鼓励他深耕下去,但是木晨曦还是选择了婉拒。

    最后于凤琴笑了笑说,“嗳,木师傅真是,宁可扛楼搬货,也不肯来挣这个轻松一点的钱。”

    木晨曦说,“扛楼简单些嘛。”

    “这个倒是。”

    底层的工人里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受制于人。

    木晨曦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味,但是,也不想辩驳。

    他还是收拾了一下围裙,继续去干下力的活去了。

    他就是喜欢洒汗的那种真实感。

    江勇斌给他打了个电话,介绍了一个工地力工的活,短工,抢完最近的工期就算完,木晨曦倒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穿上棕色钢板劳保鞋子,戴上安全帽,工地搬砖去了,短工的工资不赖,一天三百。

    临出门的第一天,方敏抒坚持着要把他送到公交车站,等他上车时,她站在公交站台上笑着和他道别说,“工地干活,注意安全。”

    他拍拍安全帽笑答,“放心,狗命最重要。”

    方敏抒近期也没有再去孵化园,而是天天在家里弹着电钢练歌。

    她基础好,学这边的新歌不是什么难事,都是一遍就会。

    只是她除了学会唱以外,还会去找创作背景,以及去找各种翻唱的视频,去琢磨这些歌里的每一句歌词,应该用什么样的嗓音唱出来。

    去体会琢磨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色彩。

    在唱歌这一方面,木晨曦觉得她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但是她老这么拿着电钢练习弹唱也不是办法,赵老板那里唱歌是需要吉他的。

    面试那天,他们空着手去已经不太好了。

    总不能去挣人家的钱的时候,还要借人家的吉他吧?

    木晨曦一声不吭地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手里还有一张信用卡,在工地上撒着汗水的时候他就想,还是帮她买一把吉他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