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师傅？你怎么了”
“说句话啊！”
人在最高兴最得意的时候，仿佛命运偏偏要带走你几样东西让你伤心下去。
汤清的鼻孔里满满溢出了鼻血，双腿发软，他手中那跟着他战斗了许多年的锅勺，也瞬间从手中滑落。
哐当——
锅勺落地，汤清也倒在了我的怀里。
“来人！来人！”
我喊破了喉咙，疯狂嘶吼着。
看着怀中昏迷的汤清，心中无比伤心。
他有着这么好的手艺，却过了一辈子的穷日子，好不容易要好起来了，却倒下了。
连我，都替他可惜。
我跟林澜儿一同将汤清送到了医院，我还特地打电话叫来了冷霜。
冷霜在医院里有关系，可以给汤清请最好的医生。
医院内，病房门口，我跟林澜儿无比着急地坐在长椅上，等待着汤清的检查结果。
我低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脑袋，心中无比自责。
“怪我，都特么怪我，一定是我让汤师傅操劳过度了！”
“他是个老人，而且还有病，我为什么要让他那么辛苦！”
我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眼泪也要从眼眶里挤了出来。
一旁的林澜儿看着我这个样子，也心疼地拉住了我的双手，不让我敲打自己的脑袋惩罚自己。
“沈墨，不怪你！”
“都怪我，我可以顶替汤师傅做火锅的，可是我忙着记录食谱，没有去帮她。”
“要怪就怪我！”
抬头看去，发现林澜儿的表情比我更加伤心，她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眉毛皱起，让人看了直心疼。
我当然不会怪她。
烟食楼里，我是老大，汤师傅出了事，我得负责。
让我去怪罪一个女生？
我八辈子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咔嚓——
突然，病房的门打开了，冷霜穿着一身白大褂，面容严峻地走了出来。
我知道，从冷霜的表情当中，我就明白了一些东西。
但我还是抱着希望朝冷霜发问。
“冷霜姐，汤师傅他怎么样？你一定要用医院里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疗器械，钱不用担心，我给得起！”
哪怕是花钱买命我也愿意。
可现实是，命比钱珍贵多了。
冷霜看了一眼我们，大概也从我们脸上的伤心，读懂了一些内容。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诶~”
“怪我！”
我跟林澜儿一愣。
汤请病倒了，怪我跟林澜儿都合情合理，怎么会怪到她头上了呢？
“冷霜姐，别安慰我们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我主动把错担当下来。
这里就我一个男人，把错误都推给女人，我算什么男人？
“上次你带着汤师傅去我诊所里看病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他一些症状，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了”
冷霜说完，又遗憾地叹了口气。
症状？严重？
我的心，被冷霜说得悬一悬的。
汤师傅，到底是什么病？
“对了，汤师傅有亲人家属吗？”
突然，冷霜朝我发问。
我冷笑起来：“他还有一个弟弟，不过这个兄弟跟陌生人没啥区别。”
“有亲人就好，通知他来吧，汤师傅得的是癌症”
“肝癌，喝酒造成的肝癌，已经没救了”
冷霜的话，让我的眼前一切变成了灰色。
那个喜欢发酒疯，喝醉酒了就喜欢站在我桌子上唱歌的疯老头要死了
明明他的苦日子，才刚要结束。
明明他的好日子，才刚要到来。
他穷苦了一辈子，就不能在晚年享点福吗？
我气得一拳砸在医院的墙壁上，只有骨头碰撞在石头上的疼感，能让我产生一丝活着的感觉。
生活，可真特么的操蛋！
“沈墨，你特么就是个混蛋！”
汤辣一把抓起我的衣领，将我抵在医院的墙壁上，举起手来就要揍我。
“我哥哥才跟着你几天，就要被你弄死了？你赔我一条命！”
汤辣继续大吼着，使得整个医院的走廊都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我知道他在演戏，因为我看得出，他的愤怒，是完完全全冲着我来的，跟他哥哥毫无关系。
冷霜在一旁阻止着汤辣。
“病人家属，你冷静一点！汤师傅早就患上了肝癌，只是最近才发作而已，跟沈墨没有关系！”
汤辣斜眼瞅了瞅冷霜。
嘴里不屑地说道：“去你的，你跟沈墨是一伙的当然会这么说！”
“老子告诉你们，我要请最专业的医生来检查，老子要证明，是你沈墨害死了我哥哥，这笔账，咱们非得好好掰扯掰扯。”
我听后，不屑地笑了笑。
“你现在知道关心你哥哥了？”
“汤师傅过穷日子的时候，你顾着发财，汤师傅房子被拆了只能来投靠我，你视而不见！”
“现在，汤师傅的清汤火锅出名了，你看见了他的价值，就来假装关心他！”
“你特么怎么这么贱啊？”
憋屈跟愤怒搅动了我的理智，我一把将汤辣推倒在了地上。
汤辣趁机大吼大闹起来。
“打人啊！”
“我腰摔断了，还有没有公道啊！”
公道？
提起这个词，我突然想起了老王的一句话。
穷人，没有公道。
我没有理会泼皮耍赖的汤辣，径直走出了医院，耳边不停地传来汤辣的叫骂声。
“沈墨，咱们走着瞧，我要你在山城混不下去”
我来到了医院的天台。
风不断地刮着我的脸，刺痛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脑袋靠在背后的墙上望着阴沉的天空，几粒雪花飘落下来，停在我的鼻尖。
呼啸的风声，让我听不清任何声音，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分不清这里是山城还是蓉城。
我认不出自己是沈墨还是苟旦。
两座城市留给我的悲伤，两个身份留给我的痛楚，在这一刻叠加起来。
我想哭，哭不出。
想吼，吼不响。
我只能沉默，一直沉默着。
看着天，我真特么想对天发问，为什么当我的人生每开始变好一点，就要拿走我身边的某样东西。
老子的命，就特么这么贱吗？
去你吗的老天爷！
我伸出手，朝天竖起一根中指。
誓要将这操蛋的生活给捅破。
你越是想按住我，老子越是要抬头。
你越是想杀死我，老子越是要活下去。
你越是要污染我，老子越是要清清白白。
这特么就是生活，生下来，活下去。
我就是要在生活当中，做个混蛋，打破规则，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嫉妒叫骂的混蛋！
2月9日，除夕。
汤清死了。
他不是被肝癌弄死的，他是被贫穷，被这个世界杀死的。
而我，也重生了。
因为我觉得要做一件事。
我要替他报仇。
我唯一的敌人，就是这个完全没有公道的世界。
我唯一的敌人，就是那些赚了昧良心的钱，还要给让别人走绝路的奸商富豪。
我要替穷人，拿回属于他们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