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来了”
法院外，梅姐一只手托着另外一只手，优雅地站着，她今天也穿着一身旗袍，是白色的，肩上还搭着一根貂毛，看着跟民国富太太十分似的。
我站在法院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未着急走进去。
距离开庭的日子还早。
“你爹，带着律师已经进去了，你还在等什么？”
梅姐见我不为所动，朝我催促起来。
而我，索性坐在了台阶上，一副轻松随性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些东西，觉得很轻松。”
梅姐听后，也在我旁边蹲坐了下来，她穿着旗袍极其不方便，只得把双腿伸直，才能坐在台阶上。
梅姐一坐下，她身上的体香，混着昂贵的香水味就钻入我的鼻孔。
那种味道，有一种平凡跟高贵的融合的感觉。
我觉得梅姐就是这种人，从前她就是个平凡的女孩，但是现在，她处处透露着高贵。
我望着她笑了笑：“当贵妇的感觉怎么样？”
梅姐却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去你的，我的衣服都是花自己的钱买的。”
“你的心里，一定觉得很美吧？你征服了一个富有的男人，你征服了一个，全蓉城最富有的男人，你骑在男人的头上，你就变成了全蓉城最富有的女人！”
我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起来。
梅姐听着也顿时觉得不对劲，侧头皱眉看着我。
“你说什么呢？苟旦，你知道的，我跟你爸在一起，不是为了他的钱”
“那是为了什么？”
“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我劝过你，我曾经劝过你，可你还是要踏入这个深渊，可你还是抵不住诱惑，你就是这么现实的女人！”
我发怒，我生气，我怨恨！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走进了深渊，拉也拉不回来。
我深知，他人的命运，不是依靠我个人能力可以改变的。
“你说什么呢？苟旦，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爱你的爸爸，我爱的是他这个人，并不是他的钱”
“你爱他的人？”
“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告诉我，沈临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几乎怒吼着，冲着梅姐大喊。
我的情绪，已经失控到了极致。
我的愤怒，几乎快要从体内溢出来。
就连梅姐，也被我的样子给吓傻了，双手发抖地揪着身上的衣服，眼神更是恐惧地看着我。
因为她从未见过我的另外一面。
“我告诉你，沈临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罪犯！是全蓉城最大的毒枭！他所有的产业，所有的钱，都带着罪恶，他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知道他上一任妻子是什么下场吗？”
“你告诉我，这样的人，你还爱他吗？”
我坚信，年纪越大的人，越不会去相信爱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爱，有黄金重吗？
爱，有美元贵吗？
爱，有跑车快吗？
爱就是虚无，是特么的谋利的借口！
是最低级的骗术。
我不相信，梅姐跟沈临风之间，有特么的狗屁爱情。
这就是一个，想傍大款的现实女人，碰见了一个不缺钱的寂寞男人的故事。
今天，我就是要在梅姐面前，扒开她心目当中，那白马王子的真面目。
“说话啊，梅姐，你还爱他吗？爱他犯下的罪行，爱他的残暴冷血吗？”
我继续逼问着梅姐。
梅姐先是身子后仰，但很快，她又把身体调整，恐惧的目光渐渐消散，坚定的目光渐渐聚拢。
“沈临风，早就跟我说过了。”
我心头一震。
“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前妻的故事，他给了我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接受并且留下，第二个是给我一笔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然后保密离开。”
“如果我是为了钱，你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
梅姐的回答，让我吃惊，不，应该说是震惊。
如果是之前，梅姐并不知道眼前是火坑，往里面跳是情有可原。
但是此刻，梅姐明明知道面前的是火坑，她还一个劲地往里面跳。
那是出于什么原理呢？
“沈临风，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特别的男人，他并不是薄情的人，他很脆弱，很重情义，只是有时候，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去背叛一些人，不得不去伤害一些人。”
“他心里的伤疤，我见过，也只有我一个人见过，所以”
“所以苟旦，你想说的我心里都明白，给我一万次选择，我会选择沈临风一万零一次！”
原来，这就是爱啊？
我想笑，但笑不出。
我想哭，也哭不出。
这个世界当着我的面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最后把这个玩笑变成现实，然后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头上。
滑稽得不好笑，疼得我不想哭。
“苟旦，你父亲已经改邪归正了，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试试呢？”
“这个世界再残酷，也不会为难一个改邪归正的人吧？”
“是我让他放弃了手中所有的黑产，是我提议让他带着我们去美国重新开始。”
梅姐把身体朝我靠近了一些，她身上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融化着我心中那颗冰封的心。
我的人生，总是在选择。
选择父亲，选择卧底，选择做一个混蛋，还是一个好人。
现在，我又要在梅姐跟张幼蓉她们之间做一次选择。
是换个地方，重新做一次好人。
还是在这里，乖乖赎罪。
“苟旦，进去吧，你的父亲就在法院等你，打完了官司，我们就走！”
“离开这个让人心糟的地方，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做一个好人！”
梅姐的话，跟催眠曲一样，温柔，令人缠绵。
多么好啊。
他们还可以有选择，一条路，走到一半，可以选择不走了。
有钱人真好啊。
做错了事儿，还有钱来兜底。
“梅姐，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一个吸du的人，他还能选择不吸吗？”
我双眼望着梅姐。
梅姐一愣，刚才口中滔滔不绝的她，此刻也语塞了起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已刻在了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