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铜雀台,台上铜雀纤毫毕现,状似展翅,栩栩如飞。
众人从礼天殿掖门鱼贯而入,依次穿过瑶草琪花的前院和雕梁画栋的长廊,来到正堂。
正堂宽敞明亮,珠箔银屏,四壁镶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迎面是一把金丝楠牡丹高背椅,一位头戴玄冠、身着月白长袖宽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其上,手持玉麈。他身旁立着一位头戴月破星巾、身着霓裳霞袖的童子,手持如意。
两人想必正是玉圭中所指之矣数神君与含香童子。
堂内两侧,十把相同材质的官帽椅分列左右,每张椅子后方都立着精美的屏风,上面绘有祥云、仙鹤等图案,既显庄重又不失雅致。
众人在堂下自觉列队,拱手施礼,齐声道:“属下见过神君。”
矣数神君略一颔首,手中玉麈一挥,十把官帽椅坐席上分别显示出众人的名字。
离陌寒位列神君左边第一位,其旁是南宫明;右边第一位则是轩辕邀月,末位是余犹满。
众人坐定,矣数神君徐徐开口道:“十年不懈,叩天折桂;今朝之才,来日可期。功德来之不易,祝贺各位斩棘破关,荣升地仙。”
“现受天庭之命,为诸位地仙敕封吏席。按大典德分,首先是离陌寒……”
“请恕下小无礼,禀告星君,属下无意谋求吏席,只求赐封一处浮地以作开宗立派之用。”
离陌寒明知仙家尊口一开,所言必不可改,只好冒昧打断矣数神君之言,以坚定的口吻恳求道。
矣数神君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离陌寒的不恭感到不悦。
“不得无礼!”含香童子在旁呵斥道。
矣数神君一摆手,沉声道:“离陌寒,你可知晓,这吏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你竟要放弃?”
离陌寒神情坚毅,执意道:“属下心意已决,愿以浮地开宗立派,还望神君成全。”
矣数神君见离陌寒如此坚决,只好说:“离陌寒,此事非同小可,本仙亦需向上级禀明情况。你先到偏堂等待,待有回复,自会通知你。”
离陌寒拱手施礼,道:“有劳神君。”随后便退出了大堂,在含香童子的引领下,前往偏堂等待。
其他九人听闻离陌寒放弃吏席而选择自立门户,心中皆大惑不解,有的面露遗憾,有的则暗中嘲笑。
别说是来自人界的修士,即便是他们这些出身名门的子弟,也都肩负着家族使命,一心要在大典中脱颖而出,于天庭谋得一官半职,进而晋升星位,享受人间香火,从此不必再为功德奔波劳碌。
然而,这凡间出身的离陌寒,却偏偏舍弃了摆在眼前的康庄大道,反而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小路。
须知,开宗立派并非易事,非但需有非凡的本领,日夜修炼不辍,提升自身修为,还需下凡行善除恶,积累功德,更要为门下弟子操劳经营。
总而言之,自立门户虽在浮地享有名声,却远不如在人界当一九品散仙来得自在轻松。
而离陌寒心中另有一番考量。
他心怀天地,胸藏苍生,但一路走来,所见人间苦难,万物如刍狗,即便是天庭亦难以扭转乾坤。
反观神霄宗,依仗人多势众,在中土横行霸道,欺凌弱小,强取豪夺,肆虐横行。
若自己仅为天庭谋职,必将时刻受命于上,处处受制于繁文缛节,难以施展抱负,不如自立门户,落得逍遥。
有个自在之身,既能不负陆营所托,亦能圆玉瑶之愿,更能为苍生请命,锄强扶弱,一举多得。
因此,当孟无求执着于入朝为官而非与他一同共赴宏志时,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然而,人各有志,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正当离陌寒沉思之际,矣数神君步入堂中,身后紧随着含香童子。
离陌寒迎上前,恭敬施礼,问道:“属下见过神君,不知上头可有赐复?”
“离陌寒,你功德未满,难以获敕浮地,想开立门派恐怕难以如愿。”矣数神君摇摇头,神情肃然。
“可有周全之法?”离陌寒微顿几息,沉声问道。
“中土大陆昆仑渊南岸,傀妖作乱,危害人间。若你有意,荡平昆仑渊,便可凑满功德。”矣数神君将玉麈回拂于臂弯之内。
一听昆仑渊,离陌寒不由想起那三只巨狌,心中不禁一凛。
固然他连升二重之后,已是法境五重的修为,但能否以一人敌三狌尚未可知,况且还有数量众多的六足从从。
见离陌寒面带犹疑之色,矣数神君以为劝说成功,便道:“斗部尚有乌衣密使之位,不如……”
“神君厚爱,甚谢。”离陌寒道:“请问平乱可有时限?”
“不限。期间你可暂住叩天峰,若有所成,直接联系颂克灵君即可。”矣数神君语气稍缓。
“谢神君指点。”离陌寒拱手施礼,转身离去。
矣数神君望着离陌寒的背影,默然摇头,似有几分惋惜。
玉京浮地,乃是灵气汇聚之地,炼炁修行之效率远胜他处,令人神往。然而,未列仙班之人难以在此久留,离陌寒只能望而兴叹。
其余九位新晋地仙已各自离去,前往所属部门报到,开启他们的“朝升”仙修生涯。
离陌寒缓缓步出礼天殿,只见一匹水红云马早已等候在铜雀台旁,定是矣数神君为他作了安排。
他跃上云马,回望礼天殿一眼,怀着复杂的心情策马离去——此去前路,纵使荆棘载途,亦义无反顾。
云马识途,一路奔驰。离陌寒只顾欣赏沿途仙境,体验云间飞行。
回到叩天峰,已是薄暮时分。颂克灵君已知晓事情始末,早已为离陌寒安顿妥当。
离陌寒向颂克询问孟无求的情况,颂克告知,孟无求与司马三分早已离去,至于他们的去向,他也不得而知。
想来也是,从叩天峰到玉京山,这一来一去已耗费大半日,孟无求若有欲办之事,早已办完。
于是,离陌寒不再作他想,在叩天峰寻得一处僻静之地,开始继续淬炼无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