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站在离陌寒身后,心中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她回想起在地囚时对待离陌寒的态度,感到既愧疚又后悔。面对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她之前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然而,更让她感到敬佩的是离陌寒的胸怀和选择。
他明明拥有足够的力量去解决眼前的问题,却选择了以自己作为交换,以避免牵连她们三兄妹及轮回司,这种无私和深思熟虑的程度远远超出了阿秋的预期。
阿秋感到一阵深深的感动,她不禁想起了图阑珊,心中充满了艳羡之情——她羡慕图阑珊,羡慕她能有这样一位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而又胸怀宽广之人。
她突然想起了图阑珊的那支白玉芙蓉簪。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相见,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此处,她心头一痛,知道必须抓住现在这个机会。
于是,她在身后轻轻唤道:“离……陌寒,我有话对你说。”
离陌寒对崔珏微一颔首,随后便与阿秋一同退回院内。
天色渐浓,夜风带着凉意拂过,离陌寒的垂腰发梢随风轻轻摆动,院外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发出粼粼红光,映照出他那缺少血色的面庞,苍白得令人心生怜惜。
阿秋注视着他,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关怀,轻声问道:“你感觉还好吗?”她的声音柔和,充满了担忧。
离陌寒默默摇头,并未开口,但他对自己的状态心知肚明。
方才那一剑,虽然气势磅礴,实则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最后一息灵炁。
由于他目前是元神形态,单是聚出实形已够耗灵炁,又因缺少魄体的依托,更难以积蓄灵炁。
在连续几次的施展剑气之后,他的真炁已难以为续。
阿秋知道时间紧迫,崔珏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她从怀中取出那支白玉芙蓉簪,慎重地递向离陌寒,声音微微颤抖:“这是图姑娘留下的簪子,请收好……”
离陌寒即便是在众多敌手环伺之下也面不改色,此刻身体竟微微震了一下,仿佛这支簪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尽管此时他的内心可能已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但当他伸出手接过那支白玉芙蓉簪时,他的手势依旧稳健,没有任何的颤抖。
他神情凝重,紧紧地攥住那支白玉芙蓉簪,仿佛要通过它与图阑珊之间传递的情感相连。
他将簪子举至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宛若在捕捉着图阑珊所遗留的芬芳。
在确认了簪子的主人身份后,离陌寒小心地将白玉芙蓉簪收入怀中,然后向阿秋投去一个充满感激的目光,简短而真挚地说:“谢谢。”
这两个字他说的轻飘飘,落在阿秋心里却是沉甸甸。她能感受到这个男子内心的澎湃情感,甚至想扑进他怀里给予他安慰。
但她朱唇嗫嚅,却说不出一个字。
随即,离陌寒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毅然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出院门,与刚刚被释放的阿春擦肩而过,两人的交汇只在一瞬间。
阿秋早已泪流满面,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既为离陌寒的离去感到哀伤,又为他即将面临的危险感到忧虑。
“回府——”
随着一声令下,院外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又如同潮水般退去。
火把的火光逐渐熄灭,街口再次陷入了一片宁静,仿佛之前的纷扰从未发生过。
在天际的远处,一道耀眼的烈焰划破长空,犹如一条燃烧的赤链,从天而降——这是天官下凡的征兆。
阿春轻轻地将泣不成声的阿秋拥入怀中,阿冬也从内屋走出,三人紧紧相拥,在沉默中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团聚。
与此同时,阴律司内外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气氛。
两百多名官员和随从在崔珏的带领下,整齐地列队于大门前,等待着那位尊贵的天官。
随着那团烈焰刺眼的白光减弱,一位超凡脱俗的天官降临在阴律司门前广场。
他年约三旬,身着一袭银灰色长衫,衣料轻盈如云雾,随风轻轻摆动,透露出超脱尘世的气质。
他的面容清俊,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唇角带着一抹温和的微笑。一头墨发以玉冠束起,更显其高贵典雅。
他手持一柄玉骨折扇,上书狂草“无求”二字,步履间流露出从容不迫的气度,仿佛每一步都踏着天地的韵律。
在场的每个人,无论是地位显赫的官员还是普通的随从,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这种威压如同实质,压得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齐声高呼:“恭迎天官仙临——”
北武煞,这位好大喜功的武官,有意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他抢先一步上前,连连拱手,谄媚高呼:“星君大人,近来可安好?”
崔珏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这里他是主人,按理应该他来出面相迎。
但北武煞这天兵怎么说都比他这地官高出半级,在官场的等级森严之下,他只能将不满深藏心底,强装出一副笑脸,跟在北武煞后面,毕恭毕敬地施礼。
“星君大人,一路辛苦,卑职已略备薄酌,为大人接风洗尘,请。”
崔珏曾不止一次向北武煞探询这位天官的来历,但北武煞总是故弄玄虚,言辞闪烁,不愿透露太多。
直到今日,可能是被招呼满意了,北武煞才在崔珏的再三请求下,透露了一些关于天官的信息。
原来,这位天官名为孟无求,是司命府下南斗六星君中的其中一位——司命星君。
南斗六星君,乃是掌管世间一切生灵,包括神、仙、人、妖、魔等户籍的天庭官员。
崔珏在地府任判官,也管生死簿,按官级来说,他的职位比司命还要高出一级。
奈何一个在地府,一个在天庭,两者之间的地位已是天壤之别,甚至连北武煞这样不入流的天兵,崔珏也只能暂时收敛自己的傲气,以礼相待。
“惊扰崔府君,实在抱歉。”孟无求的声音平和而有礼,但言辞之间却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高傲。
他微微颔首,神态中似乎对阴律司的接待并不感兴趣,“那些接风洗尘的礼节就免了吧,本官此行只取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