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不回头”,说的是在荒泉中,只能往前走,没有回头路;一旦往回走,则空间错乱,不辨东西南北。
多少不知情的孤魂散魄因此迷失在这片荒野之中,成为类似魑夜叉和魅罗刹这类恶鬼的猎物。
阿秋本想跟秦时明开个玩笑,故意拉开一段距离吓吓他。
等她想起“荒泉不回头”的规矩,追上去想提醒他的时候,为期已晚——他已经不见了。
她观察了一下地上的水洼,在其中一处捏起一把沙土,揉搓了一下,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向某个方向看了看,毅然追了过去。
她似乎有某些感应,谙熟又坚定地在雾中穿行。
不久她听到有人在对话,声音不是从“某处”传出,而是从“八面”传来,还听不清楚内容,这让她无法精确定位声音的来源。
这也是荒泉的怪诞之处,人的五感在这里会受到限制,对方向、距离、空间、时间等的感知和判断常识几乎失效。
对话没几句就切换成打斗声,地面还震动了一下,仿佛打斗就在浓雾里的不远处。
但她却不敢移动半步,因为她感觉秦时明就在附近,不论是往前还是往后,一旦错过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眼前一道白袍残影,随后她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秦时明,紧接耳边传来一把幽渺的声音:“快带他走!”
声音似曾相识,但她来不及思考。于是她蹲下来,拍醒秦时明,拉着他就往前跑。
两人跑了不知多久,才在一口稍微大点的水池旁停了下来。
秦时明刚才在做着美梦,溘然被人拍醒,睁眼朦胧见是阿秋,甚是惊喜,有话想说却被拉着没命地跑。
好不容易有了当口,他便边喘气边问:“你跑哪里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叫你不要乱跑偏乱跑。”阿秋横眉睥睨,生气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时明底气有些不足。
“我还没问你呢?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阿秋反问。
秦时明遂把遇到红裙女子之后被人偷袭的事情说了出来,刻意省略掉其中女子脱衣勾引他的情节。
“红裙女子?她是不是模样很漂亮、身材很妖冶?”阿秋追问。
“呃……是,呃不是……”秦时明有些心虚。
阿秋一看秦时明脸红得像公关,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没好气地说:“死样,难怪……”
“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秦时明紧忙补充说。
“猜都猜到啦,你遇到一个性感的女鬼,欲对她不轨,结果被女鬼的姘头敲晕,就这么简单。”阿秋调侃着说。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问那么多干嘛?你不想被我找到?是不是破坏了你的好事?”
阿秋连珠炮般一连串的发问,问得秦时明挠头抓腮。
“走吧!记得别乱跑了,哦!还有,‘黄泉不回头’……”
“哦,记住了。”
秦时明吃了一次亏,不敢再乱来,乖乖地跟着阿秋后面。
两人又走了好长一段,周围的雾气变得稀薄,可视范围才变大了不少,开始见到有其他的傀鬼了。
前方有个极其巨大的界碑,界碑直插云雾,看不清有多高。界碑的基座上开了一个三米多高的拱门,各路过来的傀鬼都要通过这个拱形门才能进入九泉。
拱门上方,以魏体镌刻着“九泉”二字,每个字都有半人高;门的两旁,分别有穿着差服的鬼役把守,旁边各有一个青铜大鼎炉,里面咝咝冒着幽蓝的火焰。
两人穿过拱门,前面不远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再前一些有个提着菜篮子的妇女牵着个女孩,而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无精打采的落魄书生。
“让开!”后面传来吆喝声,一个官差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得很快,嫌落魄书生挡路,一脚踢在书生屁股上,书生一个趔趄扑倒在路旁。
秦时明正欲发作,想上去揍那官差一顿,却被阿秋按住,拉到一边,让开给那官差先行。
官差很满意阿秋的表现,“哼”的一声,趾高气扬地从两人身边经过。
拐杖老人耳背,听不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依然颤颤巍巍迈着小步。
小女孩挣脱妇女的手,过去把老人扶到一边,妇女却来不及躲避,被官差撞倒,篮子里的青菜掉落,西红柿滚了一地。
“真可恶!为什么不教训他一顿?”秦时明甩开阿秋的手,愤愤不平。
“这里善恶难分,恶人自有恶报,还轮不到你来伸张正义。”阿秋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秦时明不是很认同,还在生闷气。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来寻人,不是来惹事的。”阿秋提醒他,他才平静下来,默默地继续跟着走。
前方的傀鬼多了起来,路变得有些拥挤,两人不得不放慢脚步,跟着人流一步一步往前挪。
“留心观察,找找海棠姑娘。”阿秋边挪动脚步边说。
“这么多人,该从何入手啊?”秦时明边问边东张西望。
“在这里找找,一会儿到九泉边看看。她应该还没入九泉。”阿秋带着肯定的语气说。
秦时明有些忧伤,干脆不再说话,专心地打量起身边的每个傀鬼,希望能尽快找到吕海棠。
“嘿,小伙子,刚来啊?看你血气方刚,一会儿下酆泉很痛苦的,要不要换个好魂啊。”一个慈眉善目的圆脸老妪拍拍秦时明的肩膀说。
“老人家……”
“不需要不需要,谢谢啊!”
阿秋对圆脸老妪摆摆手,将秦时明拉走。
“唉,咱们怎么不问问他有没见过海棠,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办法啊。”秦时明半建议半埋怨地说。
阿秋一甩手,严正地看着秦时明说:“什么叫漫无目的?啊?你不信我?那你自己去找啊!”
“阿……阿秋,我没这个意思……”秦时明见阿秋如此肃然,一时不知刺痛了她那根神经末梢。
“行了,不说了,我们分开找吧。”
阿秋丢下一句,随后钻入人流中,很快就不见踪影。
“啊哈,小伙子,你是在找什么人吗?”刚才搭讪的那个圆脸老妪又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