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海棠的下巴搭着胡翠萍的肩膀，见到她身后的杨筱桃，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胡翠萍察觉吕海棠的异样，便轻轻放开双臂，侧身拉过杨筱桃，慢慢地说：“乖棠妞，看看这是谁？”
“棠妞，棠妞，妈妈来接你了。”杨筱桃热泪盈眶，弯腰将脸凑到吕海棠眼前，希望能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惊喜。
可吕海棠脸色苍白，犹如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双眼空洞无神，对一切视若无物。
杨筱桃心如刀绞，掩面抽泣起来，身子撑不住倒向一边，手里的海棠花束掉在地上，弹起花瓣点点。
秦时明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两肘，在胡翠萍的帮助下，将她靠坐在床边。
“家属哪位？可以过来办理出院手续了。”护士在门边叫道。
“我……我……”杨筱桃强忍心痛，虚弱地举手示意。
“你……你就别操心了。小明，跟护士姐姐过去办理手续。”
胡翠萍见杨筱桃如此状态，识趣地吩咐秦时明。
“给，用这个，没密码。”杨筱桃从坤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交给秦时明。
秦时明拿着信用卡，跟着护士出去了。
“慢慢来吧，小桃，现在回来了，多陪陪棠妞，她会记起来的。”胡翠萍安慰着杨筱桃。
十来分钟后，秦时明回来了，拿着一大沓单据，还有一袋子药物。
“还有这个。”安大方拾起那束海棠花，往秦时明怀里一塞，“局里还有事儿，先走了。我就不送你们了，桃姐你保重啊。”
说完，安大方急三火四地走了。
“小桃，有住的地方吗？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嗯，不了萍姐，改天再去吧，我先带棠妞回酒店。”
“好吧。小明，去叫个车。”
……
杨筱桃入住的是当地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宝格丽酒店。
没过多久，出租车就到了酒店，四人下车进入酒店大堂。
吕海棠对杨筱桃似乎有些生分，不让她碰，只好由胡翠萍扶着。
通透的落地玻璃窗，耀眼的豪华水晶吊灯，还有能照出人影的拼花地砖，让胡翠萍浑身不自在，想就此告别，尽快离开这个泼天富贵之地。
“上去坐坐吧。”杨筱桃见胡翠萍手足无措，不等她回答，挽着她的胳膊就走向电梯。
电梯直冲最高层。
这是顶层的一个奢华套房，不仅一厅一室一卧，起居待客完全独立分开；还有一个大阳台，或者说是小花园；中央是一个大浴缸，或者说是小泳池。
总之，在秦时明有限的词汇里，找不出适当的形容词或比喻句，来表达对当下环境的惊叹。
最令他赞叹和着迷的，是阳台外那片毫无阻隔又宽阔无比的视野——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城市，尽收眼底。
接近正午的太阳，如一盏巨大的探照灯，把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
平时在地面看是直插云霄的高楼，此时变成了一个个高矮不一的小方块，长方体、圆柱体、三面体等，参差错落，远近有致，在太阳底下拖出不同长短、不同形状的阴影。
镶着白边的黑带纵横交错于阴影之间，上面点蚁爬动，又如细水川流。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秦时明竟生出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此时已入秋，城市高空的明风带着秋意掠过，让阳光下的秦时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听图阑珊讲，修为到达术境能御剑飞行，不知是不是这种感觉？
秦时明正出神，冷不防被一阵轻轻的拍打惊醒。
“在想什么呢？都叫你好几声了。”胡翠萍不满地说：“走吧，小桃阿姨说请我们吃饭。”
杨筱桃已经换好了一身宽松的休闲服，头发也是随意地盘在脑后，用鲨鱼夹夹起；脸上已洗去泪痕，经过简单的梳妆，恢复了刚才的清丽妆容。
“棠妞，走吧，带你去吃糖醋里脊。”胡翠萍尝试引逗吕海棠。
吕海棠端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一言不发，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她的兴趣。
“走吧，别耍小脾气。”胡翠萍故作轻松，挽着吕海棠的手臂出门。
杨筱桃神色阴晴不定，默默跟着走出房门。
……
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丰盛而美味，各种进口海鲜应有尽有。杨筱桃还特地让酒店经理准备了一份糖醋里脊。
面对山珍海味，还有她曾经最爱的糖醋里脊，吕海棠还是无动于衷，胡翠萍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杨筱桃见吕海棠吃了不少东西，脸上才稍微有了些笑容。
吕海棠出院，大家心里高兴；但见她喜怒无常，又于心不忍。三人食不知味，草草吃过。
将母女俩送回顶层房间后，胡翠萍和秦时明准备离开。
“你们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离开前胡翠萍将吕海棠交给杨筱桃，吕海棠身子一扭，躲开杨筱桃的手，移步向胡翠萍靠。
杨筱桃眉头一紧，差点落泪。
胡翠萍捧着吕海棠的脸，轻声说：“棠妞，乖，萍姨明天再来看你。”
然后把杨筱桃的手拉过来，放在她的手背上：“这是你妈妈啊。”
吕海棠摇摇头，将杨筱桃的手甩开，怯怯地往胡翠萍身后躲。
胡翠萍与杨筱桃对换了一下眼神，表露出不能强求的意思，提议说：“要不，今天先回我家，适应几天再过来？况且你也离开好久了，回去看看街坊们吧？”
女儿相见不相认，杨筱桃很是心酸，但又不想给她再多的刺激，唯有同意这个权宜之计。
“好吧，我收拾一下。”
半个小时之后，杨筱桃从卧室拖着一个旅行提包和一个二十四寸行李箱出来。
“小明，那就麻烦你了。”杨筱桃将一包一箱交给秦时明，脸上梨涡浅笑。
行李箱不知装了啥，上手重沉沉的。秦时明不便多问，将旅行提包扣在行李箱上，拉起就走。
……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凤凰村口，三人依次下车。
杨筱桃看着村口祠堂前的大榕树，百感交集，泪眼婆娑。
“萍姐，小明，这么巧啊？”口红大姐刚好从另一辆出租车下来：“咦？这位是——啊！小桃？”
杨筱桃一见口红大姐过来打招呼，收起泪眼，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口红大姐一见那招牌式的小酒窝，马上就认出了她。
“是啊，田姐，你好，好久不见。”
“哎唷，小桃，好久不见，漂亮了好多啊！”
口红大姐也不见外，迎上前抱着杨筱桃不撒手，左右上下地瞧，嘴里“啧啧啧”赞个不停，满是羡慕妒忌恨。
“走吧，回去坐着聊。”胡翠萍赶忙为杨筱桃解围。
“哟，小棠也出院了，好啊……”
一路上，口红大姐不断打听杨筱桃的近况，杨筱桃不失礼貌地回应着。口红大姐的大嗓门，加上一个陌生的美艳少妇，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唷，那不是……老吕的媳妇吗？”
“啊，还真是，哇！变化真大啊！”
“老吕都走了，是来接海棠的吗？”
“海棠怎么酷酷的，见到妈妈不开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