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说她来救我？说她被困了？秦时明发现不管怎么说，都难以自圆其说。
神婆的三个问题，他似乎都知道答案，似乎又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一个他能答上来。
神婆并不着急，双目半闭，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嗯，婆婆，您的问题我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如何回答，这正是我来找您的目的。”秦时明老实承认心中的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时明反问道。
他知道，神婆一定知道他想知道的答案。
神婆踌躇了几秒，掐指演算，最后长叹一声：“也许是天意。”然后正襟危坐，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听好了，我只能讲一次。”
秦时明神情严肃地点头表示明白，支棱起耳朵，生怕会漏掉一字。
“我们啊，就是一群犯了错误的人，被关在这个叫地囚的牢狱里。”
“阿秋带你去的那个地方，是酆都皇城，是统管人间界的皇帝——狱帝所居住的地方。”
“上有天庭，下有地府；管天庭的叫玉帝，管地府的叫狱帝。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神婆说得入神，说到此处竟发出“嘿嘿”地笑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狱帝下面是五方府和十王殿，然后是六案功曹和四大判官，最后是十大引帅魂差。”
“捉那小姑娘回去的夜游巡，是十大引帅魂差之一，他的兄弟是日游巡，负责白天的巡逻。”
“还有黑白无常，也是引帅魂差。黑镰摄魄，白镰勾魂。黑无常索命，白无常焚心。以后你见着这两兄弟，也要躲远点。”
“还是说回酆都皇城吧，你在城里见那些是元人，跟咱们地囚犯人一样，都是普通老百姓。”
“元人犯了事，按犯事的严重程度，有相应的处罚。轻则关入地囚几天，重则几年。”
“可不要小瞧这几天几年的，那是按皇城的历法。城内一天，囚内一年。判三天，在囚里就是三年；判三年，那在囚里就是一千多年啰。”
秦时明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十世轮回，回回皆入地囚，跟这个有关？
神婆稍一停顿，瞟了秦时明一眼，不动声色，继续说道：
“再严重点的处罚，就是流放，放逐蛮荒之地，成为傀魔之食。”
“最厉害的处罚，是打入地狱。不仅要经受抽筋拔骨、铜烙油炸之苦，而且受刑时间多数在万年以上。”
“如果是极刑，最后还被拍散魂魄，永世不得轮回。”
“地囚是女娲娘娘设下的结界，普通的魄体无法穿越。不管是入囚还是出囚，只能通过轮回。”
“魂体强行穿越结界，要么迷失在结界法阵内永不得出，要么耗费几千数万年最后黯然销魂。”
“元人轮回犯人，以投胎的形式重铸肉体。服刑期满，黑无常上门，大镰一挥，七魄被钩走，肉体自然失效；白无常也大镰一挥，三魂被收走，就是我们所说的‘死亡’了。”
“服刑期间，若是由于意外，犯人死于非命，造成肉体损坏，则魂魄照样被黑白无常带走，暂时收容在锁魂关，等待判官定夺，再决定是释放还是重新轮回，或作其他处理。”
“服刑期满的犯人轮回元人，真元被白无常带出地囚后，直接在‘落魄台’用回原来的魄体恢复元人身份，重新做人。”
“由于真元未变，在地囚服过刑的元人还留有记忆，舍不下在地囚曾有瓜葛的人，常有犯乱之事，所以狱帝特赦每天一次，在地囚也就是每年一次，与亲人见面的机会。”
“那一次见面的机会，就是中元节。”
神婆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时明一眼，然后接着说：
“元人追求炼炁修仙，证道升天，崇尚行十善、断七情、去六欲，提升自我修为，以期能渡劫脱胎，升入仙界。”
“被关入地囚的元人，会根据犯事的严重程度实施不同的惩罚。”
“犯了口忌的人，让他在服刑期间吃啥拉啥，面黄肌瘦，不得口福。”
“一心求死的人，就让他尽享世间富贵，长命百年。”
“求道心切的人，会让他妻儿成群，用悲欢离合侵蚀他的意志。”
“有一些道心不稳的人，在经历了云烟情欲之后，反而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经常在地府寻衅滋事，就为了再被关入地囚。”
“还有一些人贪恋刹那芳华，还没到中元节，就混入地囚，或者过了中元节也不回城，偷偷附魂于一些人、动物或器物上，享受浮华美梦，犯下逆世大罪。”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黑白无常就要出来收拾残局，一方面缉拿非法混入者，另一方面是消除其他犯人的记忆，让他们觉得一切经历都是发生在梦里。”
“所以才有巡使日夜巡逻，一经发现有闲魂野魂，立即捉拿，遣送锁魂关。”
“你那位姑娘朋友，被夜游巡所擒，身上没有路引，夜游巡不想惹麻烦，遂留下她的阴魂，把她当成散魂收了回去。”
“至于她为什么会被夜游巡所擒，你应该清楚。”
神婆停顿下来，给秦时明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
秦时明消化着神婆讲的话，同时脑子快速转动。
我该把自己和图阑珊的事情告诉她吗？或许只要我说了，也许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甚至她会告诉我逃离之法？
但事关重大，万一她泄露了我们的身份和想法，会不会功亏一篑？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时，阴差阳错问出一个问题，救了他一命。
“婆婆，你叫什么啊？”
“他们一般叫我梦婆。”
梦婆！孟婆！
一记旧识击中秦时明，图阑珊曾跟他提到，参加轮回的人要喝过孟婆的决绝汤后才被扔入还魂池。
难道她是孟婆？要给我喝决绝汤？
秦时明眼中，神婆满脸的皱纹，像被美颜一般，一条一条被抹去，幻化出一张肤质紧致光滑的少妇脸，眉梢眼角藏着妩媚，音容笑貌尽是温柔：“离陌寒……”
秦时明心中骇然，意识正不受控制地被一丝一丝往外抽出。他咬牙抵抗着，心中念起《静心咒》：
“冰寒千古，万物犹静，心意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但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正绝望之际，耳边凭空响起一阵洪声：
“快念《清心咒》：清?如?，清?既?。微风?起，波澜不惊。禅寂?定，毒龙遁形……”
秦时明紧紧抓住一丝残念，跟着洪声默念。
一遍《清心咒》过后，美颜尽去，肤质紧致光滑的少妇脸，慢慢又爬满皱纹，神婆的鹰鼻阔嘴出现眼前。
神婆见秦时明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一阵愕然。
“怎么没有作用？难道是……”
但她还是不露声色，假装问道：“孩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秦时明心有余悸，表面却也装傻说：“哦，没事儿，就是有点累。”
“这样啊？要不再喝一碗怡神汤？”神婆估计是药效不够，准备再加大决绝籽的剂量。
“哦，不用了，梦婆婆。”秦时明不想再逗留，心中盘算着脱身之法。
“梦婆婆，有些事情我还没弄明白，不知道该怎么说。等我查清楚之后，再来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秦时明满脸真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