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秦时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对着藤篮里的狸花猫出神。
如果说小猫死了,那么它的身体应该早已冰凉硬挺。可是现在小猫还有体温,摸上去感觉它跟睡着了没两样。
难道真有“阴魂”一说?
我如果来自……小图说的地仙界,为什么我没有她说的修为?修为是什么?我的修为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时明思潮汹涌,各种问题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涌现出来,在脑子里一片轰鸣。
“罗前辈,罗前辈,你在吗?”秦时明想请教一下那位神秘的老者,可是接连叫唤了几声都没人响应。
秦时明实在是无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干脆起身打坐炼炁。
在《静心咒》的安抚下,秦时明心念合一,开始将绿豆大的灵识慢慢升起,沿着经脉开始运转,吸收着周边的灵炁。
灵识经过四周天灵炁的滋育,大小已经接近黄豆,他才依依不舍地将黄豆沉入气海,吐气收工。
不过才刚将灵识纳入气海,秦时明就感到耳中出现杂音,沙沙作响。睁眼一看又什么都没有,眼前只是影影绰绰。
不会吧?秦时明心头一沉,这耳热眼花的感觉,难道是练岔了?
他赶紧又闭上眼,打开耳关,竭力想弄清楚到底是幻听还是耳鸣。
午夜时分的黑暗像一只倒扣着的巨大的碗,人被扣在其中,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周围静悄悄。
然而秦时明隐约还是能听到有人快速经过时袍袖带起的风声,还有脚步声,甚至说话声,声声入耳,但这些声音都像闷在棉被里,若有似无。
他听得疲惫,就想闭耳休息,却总是切不断那像在棉被里发出的声音,只好又睁开眼,看着屋内的家具的轮廓来转移注意力。
房间里没有开灯,房间外也没有光线。
一片黑漆中,秦时明的双眼却像自带光源,将房间里的境况看得分明,就连藤篮里的狸花那一身杂毛都毫发毕现。
只是在双眼与房间那些境况之间,时不时有些白雾飘过,没有形状,也没有气味。若不是眼前的景物还算清晰,他还差点儿以为自己得了白内障。
被耳目的异常这么一弄,秦时明也没了继续修炼的心情,翻身起床,来到露台。
苍穹之下,密云层叠,临近十五的月光也撒不下半点,周围仅是幽暗一片。周边高楼依稀点缀着斑驳的灯火,像是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亮起,与渺小的凤凰村毫无瓜葛。
地囚不仅有昼夜之分,还有四季之别,既有艳阳之日,又有风雨之时,这到底有什么玄机?是谁在主宰这一切?地囚之外又是什么?
小图在就好了,兴许她会知道吧?
一想到图阑珊,他就心里过意不去——如果当初不是他草率下令,她也不会以身试险。
“小图啊小图,你怎么这么冒险呢?”
秦时明在心里狠抽自己一巴掌。
念起图阑珊,无端想起吕海棠。
吕海棠现在怎么样了呢?秦时明不由自主地望向吕海棠家方向——他家的露台上刚好就能看到一木巷巷尾。
俗语有云:门前灯亮旺人丁,后堂无光家不兴。
街坊们虽然是省吃俭用人家,但只要家里还不算太困难,都会在屋前亮起一盏财神灯,寓意让财神不迷路,光顾本家。
家家户户门前昏暗的财神灯,在光滑的青石板上衍射开来,勉强勾勒出一木巷蜿蜒的轮廓,像一条沉睡中鳞光闪闪的响尾蛇。
说是响尾蛇,是因为蛇尾那个位置,有一点残灯忽明忽暗地跳动着……
那不是吕海棠家吗,怎么会有灯光?而且还是会动的灯光?
莫非……
秦时明心念一闪,便蹑手蹑脚下楼,朝巷尾飞奔而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尽量放轻脚步,无奈速度与动静实在无法调和,鞋底在青石板上踏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待秦时明跑近吕海棠家那处破败的残墙断樑时,那在黑暗中摇曳的灯火早已不见,像残灯经不住疾风,一闪而灭。
秦时明长叹一声,喘着气,不甘心地瞵视着那处破败。
突然,残墙断樑中显现出一个人影,从暗处一个翻身,眨眼功夫就跳上隔壁的屋顶,几个提纵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时明苶然看着,一动都来不及动——他着实没有想到,黑暗中还藏着人。
无怪乎他一靠近,灯火就不见了。
刚才那个黑影肯定是点着灯在找什么东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就熄了火潜伏起来,准备等人过去之后再继续找。
没想到脚步声竟不识趣地停了下来,不仅没有离去的意思,还盯着里面看。黑影以为行迹败露,趁那人还没注意,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秦时明这才反应过来要去追,下意识把劲蓄在脚尖,想用力跳起。
只是这一蹬,高度是比以前跳高不少,但还远没到可以跳上屋顶的高度。心如飞燕身如熊,这一失衡,导致他从半空中重重掉落在地。
“嗷……”秦时明疼得五官曲扭,在地上打滚,几次深呼吸后才终于缓过气来,躺在地上失神地望着那片废墟。
黑影那么轻易做到的事,对自己来说竟然那么难。是不是这就是修为的差距?难道黑影是炁炼修士?不然他怎么身手如此敏捷?
看来还得继续努力修炼。
接下来三天,秦时明让胡翠萍别打扰他,他要专心炼炁。
胡翠萍见儿子神神化化,颇是心疼。但也没办法,相比一个只会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有点追求蹦跶蹦跶总是好的,于是便由他去折腾。
秦时明摒弃一切干扰,不眠不休,潜修炼炁,进步神速。
到了与神婆约定的见面时间,他体内的灵识已经有花生米大小。
收功时,他感到耳目更加清明,眼睛的分辨力和耳朵的解析力都大有提高,那些似有若无的白雾和隐声都比之前要清晰不少,心里甚是满意。
那天秦时明早早吃过晚饭,拎着藤篮准备出发去见神婆,临出门前被胡翠萍拉住,硬塞了个红包,让他识时务。
凭着记忆,秦时明很快来到了神婆家。
此时天色已晚,相比白天,神婆家门前更显阴森。
他拢了拢衣领,抬手敲门,门却屋子开了,蒙面人迎面出来,手里拿着香烛、纸钱、鸡蛋等物件。
“起开!”蒙面人冷冷地说。
蒙面人的头被头巾蒙得严实,秦时明看不清他的表情,隔空感到一股寒意,于是识趣地退到一边。
蒙面人有条不紊地布置好一切之后,恭敬地对着大门拱手示礼:“法坛已准备就绪,请仙姑登坛做法。”
屋内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五彩法衣的鹰鼻老妇,拄着挂满图腾饰物的桃木杖缓缓步出。
“婆婆好!”秦时明也恭敬地拱手作揖。
“嗯!”神婆微微点头,来到八仙桌前,立定,喝道:“就位!”
蒙面人将藤篮拿来,放在八仙桌另一侧,自己在藤篮旁,示意秦时明也坐下。
“升坛!”神婆又是一喝,拿起一把米撒向空中,随后叽里咕噜念起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