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驾离青城监狱,引擎轰鸣至极限,转速直达180。胸中一股烈焰难以平息,险些在狱警的拦截下失控,将白一甲现场斩杀。
世间怎会有无师自通的恶?同根生,差异何以至此,有人慈祥如春,有人残忍似冬。
庄墨回避着一切回忆——那凌辱、那泥水窒息、那狗纽约的惨死,以及同伴肉的滋味。他无法面对自己被束缚时的眼神,那恐惧、绝望、求助。
纽约,非宠物,而是任明卿的骨肉至亲。
徐安之日志里的纽约,灵动非凡,独立而尊贵,与人群保持距离,山间疾风般自由。任明卿的援手,换取了它的忠诚,为其舍命。
任明卿在徐安之的影响尚未深入时,与纽约相伴,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成长。他信赖野兽,胜过人群,情谊深厚。
而他们,毁灭了这高贵生命,迫使任明卿成为一员,那是对他的纯洁灵魂的亵渎,逼他弑亲嗜肉,触犯了道德底线,走向罪恶深渊。
任明卿的抗争始于纽约河滩那滩血迹旁,七岁后的首次怒吼,是他与黑暗的激烈碰撞。徐安之塑造的高远,在任明卿嚼下狗肉之时,于其灵魂深处觉醒。他紧握石块,向丑陋现实挥出幼嫩拳锋。
他是任明卿忠诚的守护神,从未离去。
那次冲突中,任明卿虽未受重创,反成胜者,倾泻了多年积压的暴力伤害。但他的心灵却自此患上顽疾,再未痊愈。
纽约的血腥梦魇如影随形,唯有遗忘可求解脱。
因此,任明卿抹去那段记忆,将黑暗托付给高远,逃避现实,直至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成了退缩的懦夫,人格分裂的病人,心智扭曲的疯子,为记忆流失而苦,为曾伤害恩人之子而愧疚终身,甚至不惜牺牲前途。
而高远在他逃避的阴影中,愤怒、暴力愈演愈烈,难以抑制。
他的人生已被彻底扭曲,即便有拯救者出现,亦难回头。
庄墨却不信这套说辞。
庄墨能行之事,徐安之不能;徐安之无力援者,庄墨肩负拯救之责,且不容拒绝。未知真相时,他尚可选择离去;既知真相,便无路可退。他无法漠视任明卿的苦难,任其遭受欺凌。庄墨骨子里强势自负,不信天道轮回,自身即因果报应。
他誓为任明卿争取最佳待遇,因其值得一试。他承载着徐安之的遗志,续写辉煌。
忽来电响起,庄墨从狂乱边缘回归现实,靠边停车,见是陌生号码。听筒中任明卿声音颤抖:“庄先生……”庄墨凶煞之气瞬间消散,神色温柔而不自觉,旋即皱眉:“你哭了?出什么事了?”
任明卿泣不成声,曾是坚毅之辈,却因少年受辱,成年后愈发畏缩。庄墨知其脆弱,急切追问:“你在哪儿?”
却听“扑通”一声,手机落水。
徐老病发,挥手手机落湖。任明卿愣住,徐老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告知密码,拨打急救,然后习惯性求助庄先生,手机却沉入湖底。任明卿呆坐三秒,然后紧握左手,眼神空洞,似乎魂不守舍。旋即,他脸上迷茫转为嘲讽。
“就知道哭!”高远冷哼一声,起身整理徐老姿势,核实心跳。
“算你运气,遇见了我。”他手法娴熟地施行心肺复苏,直至徐老呼吸恢复,便轻松地将其背负,踏上明亮别墅区的小径……
任明卿啜泣后挂断电话,旋即失联,让庄墨几近崩溃。庄墨四处联络,寻求线索。
首个受牵连的是田恬:“洗灰?不清楚,他不是在家写稿吗?”
“责编都不知作者去向?!”
“责编非亲娘,何来问责?”田恬对着挂断的电话,一头雾水。
接着是烈火哥:“洗灰住徐家?不知情。”
“他怎会无故住进徐家?!”
“徐静之邀四海纵横,生怕他懒散,遂带回催稿。”
“荒谬!怎能随意让人带走?!”
“金主要求,务必尽量满足。”烈火哥理直气壮。
“徐静之品性不清,你难道不知?作者若因之有闪失,如何交代?!”
烈火哥终于察觉庄墨语气硬化,却仍旧不解:“区区写稿,何来祸端?”
“徐静之非善类,花花公子一名!速给徐家地址!”
烈火兄眉头紧锁,对挂断的电话一头雾水:“徐静之花心不改,但洗灰岂是男子?”他心中暗自嘀咕。
庄墨一路闯红灯,风驰电掣至指定地点。徐宅灯火辉煌,门前救护车闪烁,医护人员穿梭如织。
庄墨面色惨白,任明卿遭遇何事?急问医生,只听叹息:“心脏病发。”
“怎会?”任明卿青春年少,怎会心脏有恙?
“哀伤过度,情感受创,心脏难负荷……”
“哀伤?情创?”庄墨身形摇晃,倚墙喘息。
“先生,您无恙否?脸色苍白,需急救否?”医生热心询问。
“庄先生——”任明卿门前伫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犹豫又惊疑地呼唤。
庄墨回神,瞥见任明卿立于光影之中,急忙上前,紧握双肩,惊喜交加:“无碍!”
任明卿裹着毛巾,一头雾水地摇头:“我无事……但徐老……”
庄墨喘息急促,急于确认:“无恙即可,他……他是否有过……”
“徐静之?逾矩之举?”任明卿困惑片刻,随即一笑:“我乃男儿,何来此举。”
庄墨释怀一笑,摆脱了白一甲那厮的迷魂阵。
“一夜间,你的安危让我不得安宁。”在夜幕下,任明卿的双眸熠熠生辉,庄墨心中的惊惧与躁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意外的平静与深深怜惜。
“徐老突发心脏病,我的手机遭了殃。”任明卿尴尬解释。
“你无恙,我便安心。”庄墨匆忙转首,不愿让情绪显露。
任明卿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他与庄先生本无过多瓜葛,却因一事相扰,深夜打扰,内心充满歉意。两人尴尬地对望,气氛凝滞三秒。
忽而——
“徐老长子,乃我恩师。”
“可知,安师,名震四海。”
二人同时发声,脸色骤变。
庄墨对这默契不禁失笑,而任明卿则惊得如同雷击:“何出此言?”
庄墨淡然一笑。
“庄先生,答疑解惑吧……”任明卿渴求。
“先进屋,温茶一杯。”庄墨婉拒,笑容中满是官场的圆滑,“我下飞机至今,尚无片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