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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入时分,灵页岛上来了一名修士,亲手将一枚云砂交到张衍手中,只言是他那日救了百数同门,是以某位真人下赐,用作酬功的。
竟然赐我云砂?
张衍暗中观察,发现此人神色表情都没有异样。
回到洞府中后,他寻思了一下,觉得此事也是合情合理,不过来人却并没有说是哪位真人下赐,要么是他确实不知,要么是得了关照,所以故意隐去。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就值得玩味了。
将云砂拿起,放在手中细细观摩。
此砂形如大珠,饱满圆润,剔透莹亮,内中似有云雾滚动,让人想起天上翻腾云海,放到凡间去,便是一件稀世珍宝。
张衍用手掌摩挲了几下,发现云砂中散发出一种让人亲近的气息,掌心处更是传来一股强大吸力,身体中的精元蠢蠢欲动,似乎只要自己的意识一松,闸门一开,就会被牵引过去。
张衍读过不少描述此物的道籍,从记载上来看,这枚云砂品质倒是上等。
下等云砂质地灰暗,灵气厌弃,勉强炼化,也成不了气候;再高一等,云砂生光,灵气附着容易,能敛能收;再往上去,云砂色泽通亮,灵气亲近,炼化时有如无有滞碍,水到渠成。
而最后一种,便是眼下这枚云砂,天生便能吸引灵气,无需动作便能养化精元,仿若与人身同出一源。
他微微一笑,不管你是否玩弄机巧,自己有残玉在手,又有何惧?
他坐定蒲团,心神往下一沉,入了残玉后,按照太乙金书的法门,放开束缚,任由精气一股脑往云砂处汇聚而去,体内由灵气滋养出来的精元瞬间便来了个涓滴不剩。
他在玉中探究摸索,连续三天三夜才退了出来。
这时他双目清明,神色中有了一丝了然的意味。
按照太乙金书所说,练此功法,需凝练两枚玄光之种,一取火性,二取金性,继而再出两气玄光,对敌时金火交攻,盘缠搅磨,自能销金熔铁。
由于凝练两种玄光的法门并不相同,他原本以为这是功法转化之间的变化,现在才知,原来这说得是云砂之属。
想想也是,这云砂本是五行神砂中的精华凝聚,自然也是也分五行相属,而手中这枚云砂,恰恰便是金属之性。
在残玉中演化时,当元精汇聚其上,炼化金性法诀尤为活泼灵动,契合完满,但在炼化火性法诀时,效果却差了不止一筹。
张衍不由失笑,这位真人怕是以为自己修习的是澜云密册,偏向水属,所以煞费苦心地自己寻了这么一枚金属之砂。
如果他当真只修澜云密册,依靠这枚云砂修炼,纵然不影响他的修为精进,但到他凝出玄光时,与他人一比,难免等而下之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他本身真的只是下下品的雾相,那也确实也无所谓云砂是什么相属了,能有一枚上等云砂凝练玄光已是侥天之幸,还谈什么奢求?
即便知道不对,恐怕也一样要收下。
可惜,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修炼的是《太乙金书》,这枚云砂却反而是帮了他的大忙,省去了他一番辛苦,无意中还解决了一个疑惑。
只是这样一来,他还需去寻找另一枚火属云砂,这却有些难办了。
在原地踱步了几步后,他猛一抬头,有了!
被他杀死的王盘本身修炼的是火属功法,而且也堪堪到了明气第三重,下一步便是凝结玄光之种,他没有道理不早作准备。
而且王氏族人中还有不少是在赤霞岛上修行的,族中肯定备有火属云砂!
自己有《赤霞丹火卷》在手,如果与王家交换,想必不会拒绝。
此事可拜托谢宗元出面,有他居中调节,十有八九可成!
想通了这一难题,张衍心情为之一畅,从洞府中走出来,来到岛上一条宽阔内河旁,目注下方,只见一条通体金鳞的妖蛟在其中翻滚,嘶吼连连,不时掀起汹涌惊人浪花,如是在大海之中,相信已经是波涛席卷,大浪奔腾。
张衍挑起眉毛,只是一条还未化形的金蛟便有如此惊人威力,若是真龙,又该有多大威势?怕是翻江倒海也是等闲之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苏奕昂曾说,九曲溪宫下有一处龙府,下面还有一条万年苍龙的遗蜕,渠昌,金蛟,苍龙,这三者莫非有什么联系不成?
可惜渠昌被他打死,元灵也散了,就算能够活擒,此妖也神志不清,自己又不会搜魂术,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琢磨了下,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美玉,道:“苏奕昂,你可知你兄长所练的是什么功法?”
苏奕昂在美玉中只能勉强维持神魂不散,但是已大不如前,显得萎靡不振,如果再不找到一具躯体,恐怕没个两三年,他自己也该散了,所以平时他能不动就不动,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只是全力维系那一丝元灵不泯。
此刻听闻张衍问话,他不敢不答,有气无力地说到:“禀师兄,我大兄所练的功法甚是隐秘,我并不知晓,只是他每逢行功运气便要躲在地窖之中,听下人说,有时会有嘶吼啸吟的声音传出来。”
嗯?
张衍听了之后,心中摸到了一丝线索,暗暗吃惊,这苏奕鸿……莫非是要以人身修妖功?
他看过水国的《元命金果书》,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妖修到了明气三重后,便可从上古大妖的尸骸上取下一骨,植入自己卤门之中,感应血脉中那一丝大妖之血,用来滋养炼化,待炼活这块骨头后,再把身体中的旧骨一一化去,如此每提升一个境界便换一副身骨,到了最后便能重现上古大妖之身。
这方法不愧妖修之法,本身便有一股蛮荒气息。而且此举需有上古大妖之血的传承,非人身和普通妖族可以为之,所以珍王也不怕张衍学了去。
可是张衍却隐隐觉得,苏奕鸿怕有了解决之道,若真的如此,一旦让此人得了那苍龙遗蜕,大成之后,便是上古天妖之躯,不坏不死,天下间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正思索间,却见水花一翻,飞溅了上来,打湿了一大片泥土,似是河中那条金蛟觉得存身之地太小,所以不耐翻滚起来。
张衍目光一转,看了过去,这条金蛟的出现绝对不会无因,说不定还是关键所在,他两步来到湖岸边,向下看去,道:“我问你,你可愿认我为主?”
他说话的时候居高临下,语气中自然带有一股威势。
只是那金蛟似乎并不买账,伏在水中一动不动地瞪视着他。
两者对视许久,虽然金蛟眼神凶猛,只是眼底却有一丝掩不住的惧意被张衍捕捉到了,那是因为身困此处,生死全由他人一念之间,不由它不怕。
张衍一笑,道:“有趣,我知你非我捕获,又是遭了劫难这才受困,所以心中不服,此刻你既不愿,我不来勉强你。”
他伸手入袖,拿出一只洁白光亮的瓷瓶,拔开塞头,摊手倒出一枚丹药,屈指弹入水中,“你化形失败,这枚化形丹对你已无大用,但却可助你脱去横骨,能开口人言,三日之后,我会再来问你。”
金蛟看着那枚在水中载沉载浮的丹药,犹豫了片刻,终于将这枚丹药吞服了下去,然后往水下一钻,炼化药力去了。
张衍站了片刻,正想回转洞府,却听到岛外一声啸音,似乎有人来访。
他脚下生出一团云雾,慢慢浮上天空,见对面空中浮着一艘踞云飞舟,上面立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修士,修为与自己相差仿佛,便拿出牌符打开禁制,道:“道友来此何事?”
这人面无表情,面容上似乎始终罩着一层厚厚的寒霜,他伸手入袖,拿出一块牌符,冷声道:“我名庄责,乃正清院下执事,今奉庄不凡师兄之命整肃门风,自今日起,自他以下各辈弟子,一律不得蓄养妖魔姬妾,今后出入门中皆需符令玉牌,各岛各峰一月搜检一次,如有违背,自有门规处置。”
庄不凡?
张衍眯了眯眼,他对这人可谓印象深刻。
那日他本想继续前往昭幽天池寻找云砂,可是这人一句话也不说,一抖衣袖,便将自己和一众弟子带了回来,根本不容他们回绝。
后来问了谢宗元才知道,这是凕沧派十二神通之一,名为“大罗天袖”,是专门收拿法宝所用,据说练到极致能收摄江河湖海,三山五岳,当年凕沧派开派祖师便是用此法一气装了九座名山搬来门中。
一百六十年前,庄不凡便是真传弟子,后来又拜在朱真人门下,修为深不可测。
门中有十大弟子,师徒一脉占有四个,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十六年前,他被派出去镇压一处小魔穴,近日才返回山门,接了正清院的敕令,得了副掌院的司职。
正清院掌门中刑法律令,什么不得蓄养妖魔姬妾,分明是庄不凡新任司职,正要树立自己权威,所以拿此事来大做文章。
见张衍不答,庄责哼了一声,又道:“我容你三天时间,如不把岛上妖姬处理干净,我自会亲来出手,帮你整肃!”说完,他一稽首,转身便要离去。
张衍听闻此话后,目光中陡然射出一股锐利之色,冷笑道:“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冒充正清院执事?与我留下吧。”袍袖一挥,一道蓝色剑芒便直奔对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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