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陆西平做局,订好了一家粤菜楼的位置,说要给他引荐一个朋友,下班后,他如期赴约。
豪华的酒店大厅,服务员把他引领到2楼靠里一个隐秘的包间,包间房号上吉利着刻印着“888”。他推门进去,人不多,带他刚好6位,有西平、项目办侯主任、有土地局王处、还有城建局的徐德怀。这几个人他都认识,另外还有一位女士。她看到宋黎民进来,马上随着陆西平站起来起身相迎,陆西平把他让进席位,几位互相熟悉的打着招呼,不一会儿,服务员把菜上满了一桌,剑南春倒在分酒器里。
陆西平举起酒杯,对宋黎民说:“宋哥,今天吃饭,给你介绍个朋友,”那女人莞尔一笑,欠身端起酒站起来,“这位美女,夏明婵,夏总,天骄建筑公司的老板,咱们市里新开发的如意小区,就是她们公司承包建成的,来来来,夏总,这是咱们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我的好兄弟,宋黎民,宋总。”
“诶,什么宋总,别瞎喊。”
夏明婵把酒给宋黎民斟上,自己端着一杯,敬过去,甜美一笑,“宋主任,久仰大名,认识你非常高兴!”说罢先是把自己手里的一杯白酒干了,又重新倒上,“宋主任要是看得起小妹,就赏面子喝一口,多少您随意!喝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了!”说罢,又把第2杯也一仰脖干了,马不停蹄,倒上了第3杯,低过一截碰到宋黎民的酒杯,笑着说:“宋主任,我都喝了两杯了,您抿一口,给个面子!”
好酒量的女人呀,不想驳了他人的面子,宋黎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个,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大家你一杯,我一盏,边吃边聊起来。
通过聊天,宋黎民了解到,夏明婵来自广东,其父亲在当地经营着瓷砖建材生意,家族企业,有自己的厂房,来开源做瓷砖生意起家,生意越做越好,三年前追随发展势头,成立了建筑公司,开始承包建房,陆西平乡里的那栋房子,少不了她的功劳。在座的其他几位领导,也都和她不同程度的合作过,建立了关系。意思渐渐听明白了,通过陆西平牵线,夏明婵想搭上宋黎民这条线,在未来高新区建设上,施展拳脚,分的一杯羹。
酒局因为有陆西平在,进行的轻松愉快,再加上夏明婵能说会道,把一桌子男人哄的服服帖帖,把气氛炒的很热。宋黎民其实酒量不大,也不那么爱酒,不一会儿就连连摆手,显的力不从心,夏明婵见状干脆坐到了他的旁边,在几次划拳游戏的罚酒中,她全替宋黎民喝了。
暑假来临了,李耀辉决定先不回家,到父亲所在的工地上打工挣钱,他下定了决心,挣够300就去清河乡看姐姐。
九六年开源市那个炎热无比的夏天永久的烙在了李耀辉的记忆里,他头一次知道骄阳原来从上午8点半就匆忙的开始了,而清晨珍贵的一丝凉风仅仅存在于5点到6点半。在教室里,他感受不到这个真相。他跟着父亲,从搬砖开始,从最开始的三块一下,到后面的五块一下,用不了多久,汗就从各处毛孔里钻出来,父亲不说话,他就也不说话,一个十六岁的人,和一个五十九岁的人,仿佛在合作,也仿佛在无言的教着劲,谁也主动先提休息,谁也不说一句累。就在感受到父亲这份倔强的时候,李耀辉确切的明白了他确实在忍耐和吃苦这一方面遗传了父亲,就像宋明宇的明朗和温暖遗传了他的母亲一样。
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支配着几年没有干过重活的身体,和工人们一起奔走在这个炙热无比的工地上,每一口自来管的凉水都是那么甘甜,每一个红砖墙下的凉阴都那么珍贵,中午食堂提供的馒头真香,比大门口不远处的那碗牛肉面还香,而且还不要钱!他一顿能狼吞虎咽3、4个,而他的父亲就连在吃饭上,也不甘落后想超过他。
下午一点半,那大概就是一天中的地狱时刻吧!太阳怎么能那么毒辣,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比过它那充满恶意、呼之欲出的毒辣,背心上的汗黏在身体上,脚上的汗粘在布鞋底上,汗水怎么还开始蜇人了呢?尤其是脖子,每一滴流下就像刀拉一样疼,鼻子眼,嗓子眼,都冒着火,他觉得这时候如果想倒下,瞬间就能倒下。每个人都晒的黝黑,每个人都汗气哄哄,李耀辉在骄阳下重复不止的进行着搬砖的动作时,他在内心问自己,是搬砖苦,还是学习苦?答案是明显的,他宁愿吃学习上的苦。并暗自下定决心,要把学习上的苦吃透、吃完、吃到不受这身体上的苦为止。
跟长跑一样,当经受完前几天几乎无法承受的肌肉酸痛后,他在第五天还是第六天的某一刻适应了这个强度,也许是在发现自己身体的肌肉开始更加明显之后带来的某种自豪和愉悦,他不但适应了这个工作强度,甚至还带着一丝丝舒适。他被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震撼了,每天通透的出汗过后的睡眠是沉静而香甜的,跟父亲每日每夜待在一起让他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儿童的那种羞涩的幸福,工友们对他也很好,在这里,作为一个认识字最多的人,他受到了无言的崇拜和优待,那些同样年轻的村里来的年轻孩子,没有城里孩子那种精明和戾气,那单纯的眼睛里散发出的淳朴简单的光,和稚嫩却结实宽广的肩膀扛着的“要帮家里”的那份责任,都让他感到平和自在。他很快干完了10天,领到了300块钱的工钱,这对他而言真是一笔巨款,而且完全是自己劳动所得,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支配,他开心极了,当下决定再加10天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