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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这才叫日子

    接下来,校长再次召集全体学生开会,把武家姐弟俩叫到前面站着,狠狠地批了一顿。

    武飞龙还好,年幼不懂事,武玉凤毕竟是女生,年龄也大了,羞得无地自容,全程不敢抬头。

    赵小禹看得心花怒放。

    让他心花怒放的,不单单是因为这场批斗会,更是因为武飞龙挨的那顿打。

    想起当初武家人的飞扬跋扈,把爷爷和爸爸逼得跪地求饶,今天终于一报还一报,真是过瘾。

    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赵小禹还在兴奋着,拉着金海不住地夸赞校长的威武,高老师的公正。

    金海的情绪却仍是很低落,还带着一点对赵小禹的怨气,愤愤地甩开他。

    “嘿,我把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赵小禹骂道,“他妈的,那些字又不是老子写上去的,你给老子撒的什么气?有本事你找武家人去!”

    金海不理他,只顾走,不住地抹着眼泪。

    赵小禹转变了语气:“我不该给你当老子,也不该说他妈的,你妈就是我妈,我爸就是你爸,嘿嘿,糖烙饼呢,哥哥饿了。”

    金海仍不理他。

    赵小禹抢过金海的书包,可是翻了半天,也没翻出半块糖烙饼来,忽然想起,早晨他们走时,爸爸和孙桂香还没起床呢。

    孙桂香以前烙好的糖烙饼,还在她家放着呢。

    赵小禹失望地将书包挎在金海肩头,这时才觉得,有了妈,反倒不如没妈的时候好。

    不过他回到家,这种想法就全然改变了。

    一进门,一股香气扑鼻,锅灶上冒着白气,屋里裹着一股热乎乎的潮气。

    这个季节,农活都忙完了,赵天尧父子和孙桂香都在家。

    见两人进来,孙桂香招呼道:“赶快洗手吃饭!”

    她的脸上笼罩着一片红晕,一边揭锅盖,一边说:“到了冬天,咱们家的午饭就改到这个时候吃了,两个孩子都能吃上现饭。”

    很快,饭菜上了桌。

    主食是蒸饼,菜有好几样,有昨天招待客人剩下的菜,还有新做的猪肉烩白菜。

    一家五口人团团围着炕桌坐。

    赵天尧坐在当头正面,显示着一个家长的地位和威严。

    赵大顺坐在一侧,赵小禹和金海坐在另一侧。

    孙桂香则坐在炕棱上,以便随时给家人服务。

    这对于赵小禹来说,简直是天堂般的待遇。

    以前,无论春夏秋冬,他每天放学回来,家里都是冷清清的,爷爷和爸爸很少有在家的时候,农忙时在地里,农闲时在村里的酒局和赌局上。

    他只能自己从碗柜里拿出他们吃剩的冷菜冷饭,用热水泡着吃。

    对他来说,吃饭唯一的目的就是应付肚皮。

    赵大顺对赵小禹说:“其实旧菜管够吃了,你妈非要烩个新菜不可。”

    貌似埋怨,其实是炫耀。

    孙桂香说:“昨天剩下的菜太多了,三两天吃不完。光吃旧菜,对胃不好,必须要新旧掺合起来吃——金海,小禹,你俩尽量少吃旧菜,昨天洒进了不少酒水,都变味了。”

    说着,从新烩的菜里夹了一块瘦肉,放在赵小禹的碗里。

    赵小禹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也从新烩的菜里找出一块瘦肉,放在金海的碗里。

    金海却不领他的情,把那块肉扒拉在一边,并不吃。

    赵大顺吃得红光满面,感慨道:“这才叫日子。”

    孙桂香脸上的红晕更浓了。

    赵天尧说:“小禹,你叫她什么?”指指孙桂香。

    赵小禹嘻嘻一笑:“叫妈妈。”

    赵天尧又指着赵大顺问金海:“海海,你叫他什么?”

    金海瞅了赵天尧一眼,没有答话。

    这样的问答,昨天闹新房时已经进行过了,赵小禹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妈妈”,而金海在众人的怂恿下,才勉强叫一声“叔叔”。

    众人不依,让他必须叫“爸爸”,他都快哭了,众人只得作罢。

    赵天尧嘟囔了一句:“猪肉终究贴不在羊身上。”

    孙桂香停止了吃饭,横眉立眼地瞪着金海,正要批评他,赵大顺尴尬地一笑:“别着急,慢慢来,不要跟小禹比,他见个女人就要叫妈。”

    赵小禹哼了一声:“才不是呢,以前是那样,现在我只叫她。”

    孙桂香本来正在生气,听到赵小禹这么说,欣慰地笑了,心想这么懂事的孩子,他爷爷和他爸爸为什么要天天打他呢?

    “小禹,吃完饭,你和金海去那边一趟,把糖烙饼全拿过来,你们上学好带。”

    赵小禹知道“那边”是指那里,嗯了一声。

    孙桂香又说:“今天饿坏了吧?明天我早点起,给你们做早饭。”

    其实她今天也早早地醒了,只是因为昨晚和赵大顺恩爱的时候,赵天尧在外屋又是抽烟,又是咳嗽的,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她有点害羞,就在被窝里躲了一会儿。

    吃完饭,赵小禹向孙桂香要了她的家门钥匙,拉着金海要去他家拿糖烙饼,金海却扭捏着不去。

    孙桂香喊道:“快跟你哥哥去!”

    金海说:“我不叫他哥哥!”

    孙桂香奇怪:“以前叫得好好的,现在怎么不叫了?”

    金海不说话了,以前叫赵小禹哥哥,那是孙桂香让他叫,他也觉得赵小禹亲,两个孤独的孩子,同病相怜,互相分享着喜怒哀乐;现在不知怎么了,他总觉得这个称谓里,包含着一些不光彩的东西,就像那两首诗。

    赵小禹说:“妈妈,糖烙饼在哪放着呢?我一个人去拿就行。”

    孙桂香只得说:“外屋的碗柜里,中层有个盆,连盆端过来。”

    赵小禹可没有那么细致的想法,只要自己高兴就行。

    他一手摇着孙桂香的家门钥匙,一手大幅度地摆动着,像个小地痞似的走在村路上,有人问他去哪,他就得意洋洋地回道:“去我妈家拿糖烙饼!”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呢,以前不敢叫孙桂香妈,那是爸爸和爷爷不让他叫,现在孙桂香真的成了他的妈妈,他为什么不叫?

    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的人,我有妈妈了!

    我的妈妈叫孙桂香!

    我的弟弟叫金海,他的学习可好呢,次次考试都是1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