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江颜一直有冷美人的称号。
美是一眼望去便知的。
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气质高雅,令人一见忘俗。
冷,也是一望可知的。
她个性清冷,和同学们说话,都是讲完意思便了,从来不开玩笑,也从不寒暄。
笑容,对她是一件奢侈品。
但尽管如此,依然有无数男生给她写情书。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懵懂的男孩觉醒了性别意识,就一发不可收拾。
雪片一般的情书飞向江颜的书桌,但最后都石沉大海。
男孩们伤心难过之余,心生恶作剧之意,竟把她比作褒姒。
那个让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也是如此吝微笑如珍宝。
最后竟弄得西周覆灭,祸国殃民,红颜祸水。
似乎可以用这种方式,平衡得不到江颜的愤懑,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只有江颜自己知道,她不是故作清高,天生个性就是如此。
自小她就没有母亲,是父亲拉扯他长大。
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也是政府官员,从来不苟言笑。
工作生活中,不说一句废话,不办一件错事。
对于这个独生女,要求严格异常,也让她的性子略显孤傲。
她从不记得自己跟父亲撒娇的样子,也从不记得父亲对她有过宠溺。
父亲就像一座高山,让她的生活充满单色调的压力。
她本以为,她的青春就这么结束了。
在鲜花堆满的盛宴旁,静静享受永恒的孤独。
直到,大学报到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她惊讶发现她的包不见了。
万分焦急!
包里有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一个玉手镯。
那是外婆给妈妈的,妈妈给自己的!
她特意回家拿了,想要放在宿舍陪着自己。
可她
她仔细回想,或许是刚才落在公交车上了。
锥心的后悔!
自己真没用,竟然弄丢了妈妈的东西!
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
深深的绝望。
流出了眼泪。
那是一条玉手镯啊,丢了,或许再也找不回来了。
妈妈,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正在流泪,敲门声响了起来。
“同学,请问这间宿舍有谁丢了东西吗?”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孩站在门外。
门没关。
“啊,我”
“是你啊,我刚才在后面追着你跑,可你骑自行车好快,跑断腿了都追不上你,还好你包里有书,写了你寝室的地址,不然就麻烦了。”男孩边呼气边说。
江颜赶紧把包拿了过来,慌忙检查,还好,手镯还在。
她感觉世界又明亮了起来。
对男孩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戴着耳机,没有注意。”
“没事儿,你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江颜用力摇了摇头。
“那好,下次注意啊。”
说完,男孩露出了仿佛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转身离开。
江颜沐浴在春天般的温暖中,很久才回过神,想要说谢谢,想要问他的名字,可没给她机会,她追了上去,只看见一个背影,转角下楼梯。
看向窗外,男孩跟另外几个同学边走边说话。
“怎么样,是美女吗?”一名男孩问。
“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那名拾金不昧的男孩无所谓地说。
“搞什么,我还以为人家一感激,要以身相许呢!住这个宿舍楼,说不定是咱们系的呢。”另一名男孩打趣。
“瞎说什么呢,快去搬书,晚自习要发”
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或许他们也是民商法系的。
总会遇见的,到时一定要对他说声谢谢
后来,热爱篮球的她加入了系篮球社。
她惊讶地发现那个男孩也在,原来他叫梁江涛。
欣喜,快乐!
想要过去打招呼,可他好像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可能,那天他真的没有看轻自己的样子吧。
如果就这样上去,会不会太突兀,会不会太不自重,会不会给梁江涛带来困扰?
心中的骄傲,让她却步了。
谁能想到,这句谢谢,再也没有说出口。
她静静地看梁江涛的比赛,静静地跟他擦肩而过
大一,大二,大三,大四
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发先梁江涛有很多优点。
他总是笑,对任何人都很友好,热情,如同一支温暖的蜡烛。
这些年来,太多人对她展露善意,但她感觉,都没有梁江涛来的自然,真实。
那些善意,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她的容貌,多少,是因为他的家世。
他打球真好看,虽然身体素质不是最好的,但他的战斗意志绝对是最强的,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靠着梁江涛的坚持,民商法系终于突破性地进入四强,进入决赛,拿下亚军!
每当这时,她都会流下泪水。
她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她跟梁江涛说起大一开学时的事情,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很惊讶?
会不会嘲笑自己丢三落四?
但这一切都存在于幻想中。
在日常生活中,她总是装着若无其事,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过。
大学四年,如露亦如电。
她收到了越来越多的情书,越来越多的告白,可她都拒绝了。
每当看到这些优秀的男孩失望的表情,她总是会忍不住和梁江涛比较,他们,能不能像梁江涛一样真诚、洒脱?
后来,她亲眼看见了梁江涛为救那名小女孩扑向飞驰而来的汽车!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宛如飞蛾扑火。
被汽车撞向天空,重重摔在地上。
满身是血
她如同雷击,静静地呆在原地,泪流满面。
梁江涛,你好傻啊。
仿佛他四年前对自己说:“同学,请问这间宿舍有人丢了东西吗?”
“我丢了,我丢了自己,四年前就丢了,再也没有找回来!”江颜在心中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