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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爽灵出阳和启蛰

    前半夜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但后半夜还有。

    玉香道人一招捏人法,撒出去一把泥丸子。一个个道兵威风凛凛,不为杀伐,只是割麦子。

    杨暮客偷电之后那田里的麦子也是见风就长。

    土地神职责保一方平安,但还有保障谷物按时生长的责任。干得好了叫社稷神,不好嘛,就是小土地公。

    一堆堆麦子放在田里,其实这事儿当真邪乎。第二天给老百姓怎么解释是个技术活,杨暮客干不来这个。所以杨暮客指着那老猫说,这些都是你干的。

    老猫说,这些都是道长干的,小神不敢揽功。

    但杨暮客把手指头戳在老猫头顶,说这些就是你干的。

    老猫看着杨暮客掐诀的手,说这些是本神干的。

    田里的那只黄狗吠了一晚上,上半宿妖风阵阵,下半宿鬼哭狼嚎。着实是把这乡下土狗吓坏了,土地化身那只猫安抚许久才让黄狗嘤嘤睡着。安抚完土狗它还得去给那村长托梦去,无非就是个云云有道长来此地造福百姓,本神得了道长的指点,给尔等割好了催熟的麦子。

    天还没亮,杨暮客烧完了符纸,看到季通起夜放水。他拉着睡眼惺忪的季通去赶车,此地不留。

    这牛角山的缘分也就算到此为止。

    走出牛角山,翻了个坡天上的乌云破了一个窟窿,能见着漫天的星星。杨暮客看着那些星宿,有些头大。好家伙,这可都是卫星。那脚底下这个球得多大?那些个卫星又是打哪儿来?就是不知道能住人不,能不能种地。要是能种,挑一个白净的,修个广寒宫在上头,喊一个叫吴刚的二愣子砍大树。

    马车走到开阔地,他让季通停车,登了个高,等着接东来的紫气。

    一抹鱼肚白,金光蹦出的瞬间杨暮客睁开双眼勾了紫气。自打修出来尸狗神以后他就明白自己需要修炼双目了。

    《上清太一观想长生法》熟念于心,一道金光乍现于混沌未开。目光如电,好似看见了虾舞于泥,又好似看见了蛟龙逐日,转瞬间金乌腾跃。这段观想真经出自于太一门的太一观想法。乃是时光长河中的一道光,去往未知的一道光。一是开始,也是尽头。

    上清道祖涂涂改改,隐去了许多故事。想必那《上清太初观炁经》细节更多,也不仅限于一。毕竟道不同,不再执拗于求一。

    秋日的清晨多了一丝寒意,收取紫气后的杨暮客竟然觉得有些微冷。

    马车又摇着车铃上路了。

    下午天上的窟窿又被水气堵住,黑压压地开始落雨。

    阳气存于双目,杨暮客炼化了一个上午。终于有了些许收获。山路长满了荒草,他却瞧出来些许灵性。一窝兔子产崽儿了,有一只小兔骨血略显不同。玉香道人在后座手一挥送去了一道灵炁。而这一切,都是隔着一层泥土发生的。

    所以杨暮客就坐那咂么,这眼睛到底是咋了。咋就能隔着土地看着那以后必定成妖的兔子。

    荒山野岭,一行人找了一个背雨的断石生火造饭。

    小楼还在睡觉,杨暮客扯着玉香的衣袖拉到一边儿。“那兔子以后肯定是要作妖的,你送它灵炁作甚?”

    “婢子见着了可怜。”

    “蛇不是吃兔子的吗?你还可怜它……”

    “婢子如今修成人了。”

    “行吧。师兄何时醒来?”

    “还需一时三刻。”

    “我现在没开天眼就能看到灵性是怎么回事,关不掉。”

    “少爷练炁功夫渐长,眼观紫气东来的时候用了一丝神念。神念未消。所以那灵性不是少爷看见的,是那一丝神念感受到的。等那神念消耗尽了,自然如常。”

    杨暮客扣扣下巴,嘶地一声,“这算正常?”

    玉香摇了摇头,若是让其他修士听了少爷这话还不得气死。“不正常。”

    杨暮客哎哟一句,“我别是练歪了吧。”

    “少爷你这话也就与婢子说说,万不能与其他修士说了。世上修士观想紫气东来,初用目法就能使上神念的万不存一。所以不算正常。”

    杨暮客听了这话十分受用,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就当你是夸我了。”

    玉香讪笑着,心里头却想着这少爷忒是气人。法相大鬼以先天灵物托身成人,初修道法进境奇快。怎么想都觉得这小修士是个装傻充愣的。明心静气,犯不着……

    杨暮客不知道玉香道人这皮里阳秋的笑着是咋回事,但他高兴啊。他乐呵呵去找季通聊天,他早就觉得每次季通见着人都有距离感。那不成,虽然他季通大小算个干部,但也不能脱离群众啊。尤其是他正修炼化身成人的关键时刻,要充分参与到普罗大众的生活中去。还有车上的小楼师兄,那也是化凡正道的关隘,让她也见识见识凡人真正的喜怒哀乐才行。季通的行为还需要好好引导,方便日后融入生活。

    季通听着杨暮客的大道理,然后问了句。若是遇上刁民你与某家一起辩解。杨暮客一抻脖子,爱谁谁,有病才跟刁民辩解。季通追问,那还要不要与过往村民亲热。杨暮客不说话拍拍屁股走了。

    吃完了下午的零嘴一行人再次上路。为啥说是零嘴呢,因为车上的人基本上隔上一个半时辰就吃点东西。少吃多餐,全依着小楼的习性来。大妖全然化为人身,消化系统需要慢慢适应。

    季通原本没这习惯,二十多年饥一顿饱一顿早就习惯了。但自打杨暮客不时就从袖子里掏出来点玩意给他吃,他的生活节奏就变了。

    杨暮客也十分有成就感,就跟喂猴儿似的。掏出来问吃不吃,不吃。那就叭嗒嘴儿,馋不馋?馋了,给你点儿。作为尸身还有修士的杨暮客有个好处就是消化得干净,反正全身都是泥巴。吃了进去也无非就是多伤几钱泥。

    季通就不行了,一开始是闹肚子,隔那么一会儿就得停车找个背人的地儿解决一下。后来好了,便秘。实际上季通现在也便秘,一夜没睡好现在脸上都长了一个大疙瘩。红彤彤的,一碰就疼。

    杨暮客跟他说,不行你就搬运搬运气血,这是上火了,气血消耗一下,泄了火就轻快了。季通才不干呢,好不容易捡着两天安分日子,他得享享福。

    就这么着,临近天黑的时候一车人找了个山洞过了夜。

    小楼在玉香施法之下在云雾缭绕中洗了个澡,热汤泡完身子舒爽通泰。杨暮客羡慕地眼巴巴看着。

    季通不敢看,听都不敢听。在山洞最外头数手指头。

    换了一身衣裳的小楼坐在火堆旁,听着师弟汇报修行成果。她总结了杨暮客修行之中的不足,并表示师弟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进步着,可喜可贺。对师弟的进步给予了高度肯定,并且叮嘱要再接再厉。

    本来呢,事情到此就应该是蒙头睡觉待见明天了。但杨暮客碎嘴念叨了一句。

    “师兄,我修这法门传自太一。若是见了那太一门人,也算得上亲近吧。”

    听了这话小楼眉毛一立,丹凤眼瞪得老大。“又说什么浑话,你上清门与太一门修好不假。但若你以修了太一的基功去亲近人家。惹了瞧不起,还要吃官司。你当你上清门在太一门人眼中如何?那天道宗还有你师祖一脉呢,形如水火,亲近吗?”

    杨暮客咂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是。”

    “修一的杂毛最是执拗,上清立门的时候还有混元真仙出来骂娘数典忘祖。你要亲近,也无不可。但万不能说自己修了太一门的基功。”

    “这……我听闻我上清门登仙需借太一门仙路……”

    “混账!何人所说?”

    “一本书里头看的。”

    “看了你便信了?野史杜撰的故事多了去,你不懂自己分辨吗。若让你升仙,到了仙界却在那太一门里。你还敢称自己是上清门徒?你若是太一的,敢叫上清门的仙人在自家门派登仙?若是真的,你上清门登仙一个被拍死一个。想必是那青灵门山里头看的吧。”

    杨暮客讪讪一笑。

    小楼继续说道,“市井小民隔着门墙猜那高门大户肉汤肥美。上清门本就仙界立门落户,何须借他人仙路登仙?动动脑子。”

    “也是。”杨暮客多少有点见识短浅。听了师兄这话也不敢瞎说了。不过回头一想,你这天妖大鹏嚼太一门的舌头,不怕人家听见吗。

    小楼一看杨暮客的眼神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又言道,“我说这些又不涉道理,那高山仰止的人物听去了也只当耳旁风。”

    “哦。那我修了这太一基功,以后也修成了一咋办?”杨暮客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太一是何?上清所立为何?你认同哪个?你若修成了太一筑基,那投身太一门便是。只能说义父看走了眼。”

    这话说完杨暮客脑子里轰隆一声。你我都是道学,所争为何。你我都是道门,所争为何。

    杨暮客再无多言,闭上眼睛静心打坐。

    小楼笑眯眯地看着师弟有所思,拍了拍关了耳目灵光的玉香道人。二人回到车中休息了。掰手指头的季通才在山洞口里附近找了一个地方也要睡觉。

    入定的杨暮客忘了《上清太一观想长生法》,这经法既是上清,又是太一。他分不清,那便忘却了。忘了功法之后,尸身引灵炁沿着经络自行运转。神思先是找到了尸狗神,尸狗神在无数的思绪中穿梭,他又回到了那苏尔察大漠之中。巍峨殿中小道士诚心向道。

    我来此世间,师傅赐我躯壳,受我传承。这是因。我为紫明,上清门人。此为果。

    上清门立意高远,为求前路断天外天之路。我感同身受,意往此番前程。

    上清,意为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的脑海里重新浮现归元将其道号写入道牒那一刻,他为上清门人。上清道祖问,吾辈为何修行,而后自答,问道求真。那一刻早已有一本《上清道法》刻印在了脑海。

    这本《上清道法》不是修炼真经,是本修行行事准则。

    杨暮客翻看道法,与自己行至此地的言行对照。不曾违背其中条例。

    上清门不禁口食,不禁嫁娶,不禁杀生。但禁强欲,禁痴妄,禁淫思。

    杨暮客细细读来,这就是一本刑法加民法的合订本。条例清晰,惩罚明确。每一条律法都有对应的故事注解。

    如此看来,正法教与上清门修好也在情理之中。

    强欲者有失自然,反噬之劫应乎。痴妄者有求不得,风灾之劫应乎。淫思者孤家寡人,削寿之劫应乎。

    修上清门道法,所犯条例会有相应劫数。

    入定的杨暮客不自知抬头仰望着那篝火染红的山洞石壁。有人影走动,他们欣喜地看着他。

    爽灵自百会而出,对着那些人拿子午印躬身祭拜。

    “见过诸位道友。”

    他清醒过来。起身抬头看着那篝火照亮的山壁,久视不移。诸位前辈出来再看看我啊,我就在这里。

    上清门万钧真人以合道之身跃四象星宿之外,求宇宙真知。应寂灭之风劫,无归。

    上清门条诚真君仙庭念念不忘凡界修补大地胎衣,地胎归元炁扰乱灵浊。多卜算,多劳心,淫思应九天之劫削阳神寿数,雷劫殒。

    上清门道祖讳其名号,强欲者不甘于下,不同其道,好凶斗勇,得理不饶。大道噬心,油尽灯枯。

    一代代先辈义气争先,一代代罪人死于劫数。

    爽灵转身看着抬头张嘴泪眼朦胧的紫明道人,从袖口掏出一支朱砂笔。在那紫明道人的额头上写了敕令。

    尸狗神从心口走出,接过朱砂笔,在眉心画了一朵火。

    紫明道人接过尸狗神手中的朱砂笔,低下头,思忖了片刻。爽灵和尸狗都不见了。他搓了搓额头,有种刺痛感,肿胀感。

    在山壁上写道。

    敕令,上清九霄天火雷法。辟邪。

    待来年惊蛰,这道雷法会集天地间逸散灵炁汇成符篆。

    若是那洞外不远的兔妖不作邪,则无咎。

    上清门人退避诸邪,紫明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