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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入春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刚刚入秋,窗外秋风萧瑟,我忍不住去想,你有没有添衣服?但转念又一想,你是仙人,仙人似乎是不畏这种寒冷的,自然也就没有添衣服的必要了。”

    “但等冬日来临的时候,还是添上一件衣服吧,不费事的,不然我总担心你会不会感冒。”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来着,但在此刻提起笔,却又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我还真是个纠结的人。”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有时候研究起机关术来就废寝忘食,偶尔一两次还行,但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总归是不好,就算你是仙人,可也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不知道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冬天还是已经来年春天了?”

    “老实说,我觉得我扛不过今年冬天了。不要为我难过,这其实很正常,我是个凡人嘛,凡人就有寿命的限制,我已经活了近两百年了,是该走的时候了。”

    读到这里的时候,留云停了一下。

    她感觉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很奇怪。

    心仿佛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块。

    默然了许久,留云确定了此刻自己的心情。

    烦闷。

    好像世间原本的一切都会让人变得烦闷。

    不管是树梢上鸟儿的鸣叫,还是吹过耳旁的柔和轻风。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嘛?那时候你救了即将被冻僵的我,把我带回了归离集,给我取暖,给我食物,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辅守大将余偕的一生了。”

    不记得了,谁会记得那么无聊的事情。

    “如果我是当面问起你,我猜你肯定会说不记得了,我猜得对不对?你呀,有时候就是傲娇了点,其实坦率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傲娇也算是你的可爱之处了,继续保持也不是不可以,嘿嘿。”

    你才傲娇。

    “你别嫌我啰嗦,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呀,就算你是仙人,身体也不是钢铁做的对不对?”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对了,甘雨好像很喜欢吃我煮的冬笋炖,我把食谱写下来了,就附在信的后面,以后你有时间可以煮给甘雨吃。”

    甘雨跟我说过,我会煮给她吃的。

    “信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一片枯黄的枫叶从窗外飘了进来,我发现如果我把想说的话都写下来,恐怕十几张信纸都不够,所以还是别写那么多了吧,毕竟有很多话其实都是重复的,在我们相处的日常中,我都已经说过了。”

    “对了,我给大家都写了信,就放在我房间东北角的地板下面,到时候麻烦你转交给大家了。”

    “还有,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小礼物,就是那个长方体小盒子里的东西,这件事情你可别声张,毕竟我不是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

    “还有一件事,以前你曾经说过,想看我用‘云切’切开云层,让它成为真正的‘云切’,可我当时说不想那么做,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云。”

    “然后你还说我顽固,其实我不是顽固啦,我只是很喜欢云,真的很喜欢,所以我不想切开它们,反而更想留住它们。”

    “所以,我想试试看用你给我打造的‘云切’来留住云朵,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件想做的事,说不定你此刻抬头看就能看到我留住的云哦。”

    留云抬起头,天空中云卷云舒,什么也没有。

    “当然,时间应该不可能这么刚好吧。”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把我带回归离集。我走啦,可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归离集需要你。”

    “留云,再见啦。”

    信到这里本应该是结束了,但后面还有一行字迹,看起来和上面的字迹应该不是写于同一时间,下面的那行字迹比较新。

    “我发现了一块碧绿的清水玉,觉得很适合你,就一起送给你啦。”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狂风大作。

    一道道白色亮眼的刀光如同雷霆般闪过,尖锐的蜂鸣响起。

    留云再次抬起头。

    天空中原本随风而动的云层在这样的气流之下,竟然停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人留住了。

    留云忽然反应过来。

    她想冲上天空,想去把某个不辞而别的家伙拽回来,可她又觉得自己与那个家伙的距离好像无比遥远。

    赶不上啦,终究是晚了。

    眼泪终于离开眼眶滴落,在信纸上溅散开。

    天空中的风平息了,云不再被留住。

    留云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余偕了。

    很让人难过,不是吗?

    约好的很多事情最终都没有机会去做了,很多藏在心里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那个为你而造的机关鹤也送不出去了。

    良久,留云拿起那块清水玉端详片刻,放下之后又拿起那个长方体的小盒子,打开。

    一副红框的眼镜。

    ……

    入春了。

    入春的前一天晚上,归离集又下了一场雪。

    今天早上,雪才刚刚停。

    初霁的暖阳洒下,积雪无声地融化。

    摩拉克斯在归离亭里,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白雪,眼神似乎在思念着旧友。

    留云在曾经的辅守大将府里,给池子里的鱼投喂下吃食,池子边的金鱼草在风中微微摇晃。

    歌尘听着音乐盒里播放着的曲调,拿出了一封她至今没有打开的信,缓缓拆开。

    归终完成了涤尘铃的制作,轻轻地摇响,铃声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伐难在她家后院的小小花田里,精心地养护着她种下的清心。

    应达好像戒不掉酒了,但她还是没有喝醉过。

    甘雨试着自己做了一锅冬笋炖,脸上不小心抹上了一点煤炭的黑色,可是煮出来的冬笋炖味道还是不怎么样,她还是怀念某个人煮的。

    魈望着远处,想起曾经与某位战友在战场上并肩而战的情景,历历在目。

    浮舍又堆了一个雪人,他发现自己还是只会堆最普通的雪人,只是这次没有人给他普通的评价了。

    弥怒设计了一套新服装,却没有给任何人穿便将那套衣服放入箱子里放起来了。

    ……

    “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你要我们好好活下去,那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