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董，咱们去哪儿？”乐步之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弄错了角色再次摔破饭碗。
虢胜雄看他如此低眉顺眼的样子，与张无趣全然不同，顿时起了轻视之念，这大概是个不中用的货色。随之口气也生硬起来：
“去东泰实业。”待他转过念头，才想起些什么事来，急忙问道：“等等，今天周几？”
乐步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周五。”
“哦不，那去机场！”
机场与东泰实业方向正好相反。乐步之猛打方向盘才赶得及在路口转过弯来。这一扭，一停，一转差点没把虢胜雄一把老骨头给晃散了架。
只听他满肚子怨气地说道：“这车技，恐怕还得好好练练。”
乐步之赶紧应道：“是是是，您说得对。”
一般来说，这个可以算作谦虚的范畴。
要知道，乐步之的车技在警队都是数一数二的顶流，年年考评都是优秀，开车追匪徒都能一个顶俩，更何况这只是在城市中随便开开。
可虢胜雄他不知道啊，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是否舒适。
那你问他舒适吗？他肯定要说不舒服啊！
首先，张无趣已经是个小人物了，张无趣的朋友就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毛毛虫。
一上手就把车开得这么晃，自己还得照发工资，这岂不是被人当了冤大头。
光是这一层，就够他心里难受半天的。TNND，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什么来路，驾照是不是伪造的。要真是那样，我虢胜雄岂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要传出去，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诶，我说，你这车开了几年了。”
“不多，不多，也就几年而已。”乐步之还等着虢胜雄夸他开得好呢，因此显得格外谦虚。
虢胜雄越发不踏实，“到底几年啊？”
“还没毕业就开车了，到现在也有个七八年吧。”
“那还开成这样？”
乐步之这时才感觉出话中深深的恶意来，赶情人家是说我车开得烂呢，那我只好显显绝技了。
要说在拥堵的市区如何显出好车技，这绝对是门大学问。不急刹急停是最基本的，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是需要筹谋的。尽可能避开红绿灯大路口，是考记忆力和认路能力的。
结果，就有了以下对话。
“你这是去哪儿？”
“去机场。”
“去机场你怎么走这条路？”
“这条路白天车少，且没什么红绿灯。”
“机场在南边，你净往北开，这不南辕北辙吗？你打算绕到什么时候才到机场？我赶时间！”
虢胜雄用力戳戳自己腕上的劳力士金表，示意乐步之不要糊弄他的智商。
乐步之无奈地叹口气，“那……好吧，就依您的，咱们上高架。”
果然，车被堵在了高架入口处，这个时间的高架入口堵得堪比爬虫窝。尽管乐步之见缝插针超了几辆龟龟车。可速度还是慢得叫人难以忍受。
虢胜雄更是一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胃里的食物没有消化完，又被埋在这堆车里慢慢朝前挪，开了车窗，寒风加刺鼻的汽油味袭来，吓得他赶紧关窗。
可关了窗的空调暖风更是熏得人活像只挂炉烧鹅。
“这NM要是小李还在这儿，一定不会让我受这个活罪。”
“小李是谁？”
“小李是我原来的司机，你是没见过。人懂事又机灵，每次出车都会替我备好安神丹，明目茶。有时我觉得不舒服，透不过来气，他还会给车的送风系统中放上栀子花香。
那可真是个好孩子呀！”
乐步之吐了吐舌头，这么娇气的大老爷们儿自己还真头一次见，下回一定给他买俩榴莲避避邪。
心里那么想，嘴上却说着：“他后来呢？”
“后来呀……哎……”
见虢胜雄欲言又止。乐步之索性自己脑补道，大概呀，人家小李就是嫌他太难伺候，所以另谋高就去了。看来我这车神也伺候不了您几日，任务完成就该撤了。
虢胜雄突然转换了话题，谈起东泰实业的高佐木来。
“那个高佐木是个顾家的日本人，每个周末都会回日本去和家人团聚。他的老母亲在日本东京歌舞伎町开了一家小酒馆。我还专门去光顾过几次，里面的寿喜烧味道很不错。”
“他们日本人怎么会让母亲在那种地方开酒馆？真是很奇怪。”乐步之随口应道。
“这有什么？真是乡巴佬少见多怪。”虢胜雄小声嘟囔道。“我们去机场，就是要赶在他回日本之前，与他见上一面。我有点儿生意想和他谈。
嗨，你能不能再快点儿？这个速度估计要赶不上了。”
他的声音越放越大，回荡在车中，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
高佐木其实并不在机场，他和王子昂约在一家幽静，简洁的回转寿司店见面。这个时间店中的客人很少，因此服务也特别周到。
一会儿功夫，刺身，天妇罗，味增汤，鳗鱼烧都渐次端上。高佐木一边殷勤地布菜，一边面带笑容地偷偷观察着王子昂。
他很快便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喜怒不形于色，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王子昂对他典型的客气有余，戒心亦不少。
“王总，你能回华盛，不得不说真是老王的福气啊。不光是老王的福气，也是我们东泰实业的福气才对。呵呵，呵呵呵！”
高佐木干笑几声，又端起清酒敬起酒来。
王子昂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紧不慢地应付着这小日本的殷勤。两人酒过三旬，菜也吃了不少，可谈话还停留在场面话上，毫无进展。
高佐木万万没料到，王子昂看起来年纪不大，阅历也似乎不深，为什么为人处世竟是如此滴水不漏，可以说没有半点软肋。
他大概不知道早已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的人，胸中的城府又岂是轻易就能被人攻破的？
只见高佐木满脸堆笑地递上一杯清酒，说道：
“我听李白的《将进酒》就唱过，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如今，王总要是干下这杯酒，我就为你高歌一曲，你看如何？”
眼见他说着话，醉眼已经迷离，两腮边也泛起两团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