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很合适，你觉得是不是特别像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温热又不烫手——”
徐池笑着说，不自觉地往苏沐那边靠了靠。
“不像。”
苏沐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
“在想什么？”
徐池已经凑到了苏沐的身边，这个姑娘此刻正仰头望着星空。
“我在想，这些星星是不是都在看着我们泡温泉呢？”
徐池假装认真，“那它们一定很羡慕，和我一起泡温泉的是一个大美女！”
苏沐白了他一眼，“臭不要脸。”
上次和徐池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在前往魔都的山涧里。
那时候，她就靠在徐池的肩膀上，听他讲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苏沐记得那天。
夜空中的星星也很漂亮。
“这些天开心么？”
徐池靠在泉水边缘，苏沐很罕见地没有跟他唱反调。
“嗯···”
“开心。”
“很开心。”
“特别特别开心。”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变多了。
苏沐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脑袋沉入水中，几秒后又浮了上来。
“这几天，是我这几年里过得，最放松、最快乐的几天···”
“不用披星戴月，不用泡在题海里，也不用再担心···那些让我头疼的事情。”
徐池的视线落在苏沐身上。
水汽氤氲中，她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旁，显得格外柔软温顺。
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滴入水中，泛起一圈涟漪，就好像她哭过一样。
徐池知道苏沐的故事，很自然地接下了她的话茬，“因为家庭么？”
“嗯···”
苏沐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了些。
“其实我很讨厌酒水的味道。”
“我的父亲整日酗酒，他甚至记不得，最后一次和我说话是什么时候。”
“我妈呢，她总说自己为了这个家庭牺牲了多少，可自己却心安理得地在外面找了别人。”
苏沐顿了顿，眼中闪过挣扎。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想要一个，能够倾倒她情绪的垃圾桶。
而徐池恰巧就在身边。
“我还有个弟弟，他觉得我成绩好，所以父母对我偏心，将他们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却把他丢给了乡下的爷爷奶奶···”
“他觉得我在城市里享福，自己却要在烈日下干着农活，他很讨厌···嗯···很厌恶我。”
苏沐苦笑了一下。
低头拨弄着泉水，波纹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后来，他串通村里六十多岁的老光棍，花钱买凶将我绑了回去，让我给那个老男人当老婆。”
“你知道吗？我的亲弟弟用三万块钱的价格把我卖了，如果不是我察觉的早，或许我就已经···”
“真讽刺啊。”
“他不知道将他送回乡下，不是爸妈的意思，而是我的意思，我不希望将我的痛苦同样份额地带给他，我不想让他看到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
“我的父亲同样不理解我，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很严肃，用最严格的标准对待我。
哪怕我考了班级第一，他依旧会觉得不满足，觉得我应该可以考到年级第一。”
“可当我考到年级第一的时候，他却发现母亲出轨，往后便整日酗酒，将我递上去‘年级第一的成绩单’撕了个粉碎。”
苏沐停顿了一小会儿。
“母亲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总是用‘爱’的名义来屠戮我的灵魂，可她真正在乎的只有她自己，她永远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苏沐有些语无伦次。
她抬起头看向徐池，咬了咬嘴唇，强忍住情绪，可眼眶却渐渐湿润，泪水倔强地含蓄其中，始终没有落下。
她吸了口气，试图用力压下心中的波澜，“他们失败的婚姻贯彻了我前半生，我总觉得，只要我足够优秀。”
“他们就能注意到角落的我和弟弟。”
“真可笑啊。”
“其实活得像我这么累，也挺没意思的。”
苏沐低下头，用手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滴，尽量让自己看着冷静些。
“能离开这些窒息的东西，过几天这样的日子···真好。”
徐池的心中一阵刺痛，他轻轻伸出手，在水下试探性地握住了苏沐的手。
她没有抗拒，只是低着头，任由徐池的指尖扣住自己。
徐池的手指慢慢与她的十指交缠，力道很轻，却能让苏沐感受到温暖。
‘治愈苏沐伤口的良药，早已死在了她的童年。’
‘自古绝症难治，心病难医，有时候疾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有了死志。’
“徐池，你知不知道，我本以为我可以一直骄傲地装下去···”
苏沐的眼睛湿润得像两池清澈的湖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那原本闪烁的光芒，此刻也被脆弱与无助掩盖。
她就这么看着徐池，肩膀微微颤抖。
“你知不知道，当人拥有过幸福的体验后，曾经任何一点苦难都会变得格外明显强烈···”
“你怎么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呢···”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贪恋幸福啊···”
苏沐的情绪渐渐崩溃。
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每一滴泪珠都像是她内心郁结的痛苦与压抑的情感。
她的眼眶微红，那个傲娇的小女孩，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池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面庞，指尖触碰到她滑过泪水的痕迹。
他没再说话，将苏沐拉入怀中，缓缓沉入泉水，泉水微微涌动，掩盖住了二人的身影。
水波轻轻荡漾。
苏沐感受着徐池的心跳，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在水面下。
徐池低头吻住了苏沐，吻得深而迫切，仿佛要将她的悲伤与痛苦一并吞噬。
随着这一吻。
二人的心跳似乎也在这一刻同步，温泉的水波将这一切都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中。
恍若世间一切，都在这一瞬停止了。
他们从水中浮出，水珠从彼此的发梢滑落，沾湿了肌肤，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
苏沐的脸上不知道是泉水还是泪水，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上面还停留着细密的水珠。
“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笨拙。”
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将自己靠近徐池，双手绕过徐池的脖子，温柔地扣住。
吻落在他的唇上。
起初的她只是轻轻的试探，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回应，在这柔软接触的瞬间，苏沐的心跳又加速了，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
她的身体带着一丝颤抖，却没有退缩，反而在感受到徐池的回应后，更加主动了。
徐池很温柔，握住她的腰肢，回应着她的吻。
他能够感受到苏沐所有的温暖，以及她深藏的感情，仿佛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吻中得到释放。
苏沐的吻变得有些深沉。
带着一点点的急迫，也像是某种无言的诉求。
她松口了，二人的唇间连成了一条晶莹的丝线。
苏沐的眼中含着泪光。
“小池，你知道吗？”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觉得我可怜’，而来吻我。”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浴巾，低下了头，避免与徐池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