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他们又找了个地方吃饭。虽说学校食堂还是很不错的,但是长期吃下来还是会觉得单调,能够有在外面吃饭的机会他们还是很珍惜的。
这是一家氛围很好的餐馆,原木的桌椅、暖黄的灯光,窗户往上推开,夜色落进来,微风飘荡着。
餐馆主营的是一些特色小食和烧烤,他们点了一些看起来不错的试试。
“纪黎你能喝酒吗。”赫斯塔问。
这又问到纪黎的盲区了,她不记得自己喝过,只能猜测道:“大概可以吧。”
凌亦看了她一眼,明白她为什么这个问题也回答得这么模糊,估计因为失忆的关系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过。他转头对赫斯塔说:“怎么,你想喝酒?”
赫斯塔看着菜单:“小酌一下嘛,不过我酒量真的可以的。”她一脸我说话绝对可信的表情。
凌亦笑了:“不是,你这不也刚成年吗,你是不是之前也偷偷喝酒了!”
联盟的律法对喝酒这个管得还挺严格,按照法律规定,他们成年后才能喝酒,未成年和成年人一起喝酒如果被人举报的话,这个成年人是要被处罚的。但实际上很多未成年人也会自己私下偷偷喝酒,实际律法的实施不会非常严格。
“嘘。”赫斯塔做出噤声的动作,低声说,“哎呀,就喝过一点点。”
“既然你想喝就点呗,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放松的机会。我也能小酌一些。”凌亦说,故意用了刚刚赫斯塔形容的“小酌”。
“行行行,那我点啦。”赫斯塔给自己点了杯龙舌兰日出,凌亦要了两瓶啤酒,然后帮纪黎点了杯度数比较低的果酒。
吃着美味的食物,再搭上一口酒,夜风里就算把心事吐露出来好像存活期也不会到达第二天一早。
少年们讲述着自己的欢乐与悲伤,与同伴分享那些藏在心底的故事,被安慰、被共情,那些苦闷的心事好像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变得颜色浅淡了许多。
凌亦和赫斯塔发现两个人的考太空军指挥系的理由都是想去远征军,真是太巧了。
“这必须得喝一杯!”赫斯塔很高兴,眼睛亮亮地跟他们说,“我本来发现我们专业很多人都是家里要么是政界的、要么说军界的,啊反正背景都特别厉害,就是家里从小就培养他,就为了能考上中央军校的指挥系,以后好去军队或者政府,一条路早早就铺好了。我以为就我一个完全就是为了理想哎,没想到还能碰到知己!”赫斯塔手举着酒杯递出去,开玩笑说,“咱这不得干了。”
太空军指挥系里面,像赫斯塔这种完全没有背景的人是很少见的,几乎都是非富即贵。家里要花大力气培养,来针对指挥系的考试专门学习,才有可能被录取。
比如特招考试中会考基本的航舰驾驶,正常家庭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航舰驾驶模拟器这种东西,还要练习,就完全是天方夜谭了。
赫斯塔也是之前自己舅舅在远征军里,虽然只是个普通士兵,但也想办法帮她借来了航舰驾驶模拟器来不拿给他训练。
凌亦拿起酒杯,他这倒是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说了:“嗯……首先我想说我确实是为了自己的想法来考的,但是我不确定我属不属于你所说的那一类,就是我母亲其实是军界的人,但是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都很多年没见过我母亲了。我父亲是高校教授,但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表情也变了,眼睛垂下去,嘴角也带上了苦涩,“他已经去世了。虽然他以前并不想让我学这个专业,但因为我很坚持,他还是尽力支持我。”
赫斯塔没有想到他的事情这么复杂,非常惊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事情也才过去了几个月,凌亦一提起来都还会想到当时他从人群中奔过去看到的一幕,那一刻心跳暂停,脑子里被恐惧完全占据,一片空白。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
纪黎拿过啤酒瓶,帮他倒上。他拿起杯子,杯里的浮沫在紊乱中有秩序地消退着。
他咽下一口酒,就好像咽下突然从最深处翻腾起来的恐惧一样。他已经去看过心理医生,再加上进入大学后太过忙碌已经很久没再去想之前的事情,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是被无界会的人刺杀的。”他的手下意识发力捏紧了杯子,声音有些哽咽,“我一定会找到凶手。”
他再度抬眼的时候纪黎看到他眼里已经湿润了,眼角微红,但是眼神却坚定而锋利。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为你父亲复仇。”纪黎对他说。
“没错,你一定能做到!”赫斯塔举杯,三个人的杯子碰到一起,清脆的玻璃撞击声。
“无界会,我真讨厌无界会!”赫斯塔说着,“我舅舅在远征军里,本来应该在外星际的,但是战争爆发后他就被派到前线去了,他也好久没给我们报过平安了。”说到这里她也失落起来,她很难过,“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纪黎看着他们,才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也有恨无界会的理由。”
“赫斯塔,你不是老说我以前不知道生活的多么与世隔绝吗。不是的,是因为我失忆了。”她苦笑道,“今年1月的时候,古诺渡口发生了一次无界会舰队袭击航班的事件,我和我父母都在那个航班上。我父母都死在那次意外里了,我活下来了,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还有右臂。”
赫斯塔懵了,对啊,难怪她会在科技这么发达的时候失去了一条手臂,难怪她会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之前她确实觉得有些奇怪,但从来没有特别仔细的想过。加上觉得有些事情是别人以前的私事,她也不好去细问。但真没想到实际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她扑上去抱住纪黎:“呜……你肯定很难过,但是你从来都不说,你怎么这么坚强啊。”
难过,也许是有的。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那个爱喝红酒的人、爱下棋的人还会在这世上怎样继续生活呢?那对看上去十分登对的夫妻还活在世上的话,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她应该还是照片上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吧。
她一定会有家可回。虽然申原阿姨和谢叔叔对她很好,可是他们和她不熟,她也和他们不熟。那种生命联结在一起的熟悉不是几个月时间就能建立的。
但更加令她难以释怀的是她如何从事故中活下来的。
“那个航班加上乘务人员,一共有238个人,只因为碰到了无界会的战舰就全部葬送在古诺渡口里。航班上只配有三个应急胶囊舱,我父亲他就是在飞行器制造公司工作的,他一定是知道这个结构,事故发生的时候才能够找到应急胶囊舱,让我进去,才从马上就要爆炸的航班上脱离,才能活下来。”
她不记得之前的所有事情了。但正因为不记得,她才会去拼命找这场意外的所有细节。
从医院醒来后,谢良跟她讲了一些基本的情况,她并没有跟他说过她非常想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疗养院里,她开始搜集这个事件的细节。一点一点拼凑。
她用终端在通络网上搜集各种报道、其他生还者的采访,并且通过一些方式找到了其中一个生还者,跟她进行过简单的沟通,才把这个事情的全貌逐渐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