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垣协议》彻底重塑了星际社会形态。
其中有一个非常关键的条款，是第二十一条，关于一二级星球之间的划分和技术封锁。
“对签署加入联盟的星球进行分类，通过对生活环境、自然资源、技术发展的综合评估，分为Ⅰ级、Ⅱ级星球。
将掌握宇宙航行、武器、生物、环境、能源等领域技术知识的人员集中到Ⅰ级星球。Ⅰ级星球共享量子通讯技术，实行即时通讯，居民自由流动，统一教育。
保障Ⅱ级星球居民的自治权和生存权。生存权指当Ⅱ级星球无法继续维持居民的正常生存时，同星系的Ⅰ级星球有责任帮助该Ⅱ级星球居民移居到适宜的新星球生活。
同时，为了协调有限的星际资源以及维持星际和平，对Ⅱ级星球实行多领域技术封锁。基于‘锁链’公式，在Ⅱ级星球所拥有的资源和技术条件下，其居民无法自主突破宇宙航行技术。”
纪黎看到的时候也觉得非常震惊。
因为之前维奇战争爆发，就是人类争夺有限的资源。
第二十一条意思就是，既然人太多了，资源太少了，那干脆把人分成高贵的和低贱的。
高贵的人们去享用优质资源，把低贱的人们打断胳膊和腿，拿走武器和知识，再关进猪圈里。
这样低贱的人们再也无法跑出来跟高贵的人抢资源了。
道理就是如此粗俗和残忍，但放在协议里用“科学”、“官方”的话一粉饰，背后真实的尖锐和残酷就被遮掩了。
《木垣协议》签署之后，很长时间过去了，第二十一条从官方的谈论中失去身影，也逐渐无人知晓。
而被技术封锁的二级星球，也从大众的视野中消失了。
一级星球的科技发展、经济腾腾向上，而同时二级星球却在生死边缘挣扎。
民权政府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崛起，就是因为打着为二级星球争取正当权利的旗号，短时间获得了大量的支持。
凌焕洋教授对于‘时间之门’问题有了突破性研究进展，这相当于直接把矛盾的根源化解了，把有限的资源转为无限的资源。
这样一个对人类而言百利无一害的研究，对谁有威胁？
“你的意思是说。”纪黎边想边讲，“如果‘时间之钥’研究成功，由联盟政府来解决‘时间之门’，给那些二级星球提供新的生存空间，那么——”
“无界会必败。”他接着她的话说。
无界会是现在民权政府的前身，联盟这边很多人对于民权政府并不认可，所以会有它以前的名字称呼。
一定程度上，‘时间之钥’确实是打败民权政府的一个前提或者关键。
“那么。”纪黎说，“刺杀你父亲的——当时我碰到的那个人，大概率是无界会派的。”
凌亦点头：“但当时应该不止你碰到的那一个人，应该至少有两个人互相配合。我仔细研究过时间线，全场灯黑的那一刻，就是我爸中弹的时候，那个人在对你开枪，子弹射到了玻璃窗上，我亲眼看见的，不可能他还能有一只隐形的手来袭击我父亲。那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所以一定有第二个人。”纪黎明白了。
“没错。”凌亦又捏了捏眉头，“我后来还问过当场几个离我父亲比较近的人，他们佐证了我父亲确实是在灯黑后倒地的，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杀手非常谨慎，甚至说得上非常专业。”
他继续说：“你当时竟然能注意到那个帘子后面有异常，真的很不可思议，你能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注意到那个位置的吗？”
纪黎回想了一下：“你当时说那个水晶灯的闪灭像是手动开合，我就忽然想到可能是有人在给场内的什么人传递消息，所以我就去看有没有哪里有奇怪的人，就注意到了。”
虽然她说的很简单，但是要在现场环境那么复杂的情况下，瞬间定位到异常，凌亦自问他是无法做到的。
凌亦闭了闭眼，思考了一下，“这场刺杀的原貌可能是，有个人通过水晶灯的闪灭来提醒场内杀手可以动手，但这个杀手被你发现了，但还有PnB，灯灭后另一个杀手完成了刺杀。”
“灯灭掉……第二个凶手应该跟第一个情况不一样，他没有遮挡物，一旦进行射击就会被人发现，那……”凌亦继续琢磨着过程中的细节。
纪黎看着他，眼睛里有红血丝，遮掩不住的倦意，很难想象这跟她当时碰到的那个活泼的男生是同一个人。
她打断他的思路：“凌亦，你太累了。”她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段时间凌亦完全没有闲着，一直都在梳理父亲遇害的所有细节，想要找到凶手和背后的势力。
在这之前，他的烦恼还是如何挑选出最好吃的甜品，准备自己的升学考试，但现在，他却要背负这么沉重的东西。
“不，我不累。”他摇摇头，又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是不是太打扰你了，嗯你还要复习备考，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没有，我很愿意帮助你，只是我觉得你太累了，也许，你可以休息两天。”
他苦笑了一下。
“我停不下来，没办法停下来。我闭上眼，都是他躺在地上，那么多的血从他身上冒出来，我扑上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地看着。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那个水晶灯，你知道吗，我看见它一闪一灭、一闪一灭，我就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就冲到我父亲那边去该有多好……但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像个傻子——”他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止住自己，“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倾诉这些，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情绪，明明你也有自己的痛苦。”
她也失去了父母。
只是纪黎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说：“没关系，你能跟我讲这些，是你信任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的话就好。至于我自己，因为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了。”她顿了一下，“这么说好像我很无情，但是我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对于我现在来说。”纪黎慢慢说着，“既然没有过去，最重要的是现在，其次是明天。”
但对于凌亦来说，过去已经在他身上烙下了烙印，他每一天，都能感觉到那块皮肤在发烫、发烂。
“这也许是你的幸运。”他这样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