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在回到了那季村之后,便径直回到家中,看望高茵。
高茵仍旧是昏迷不醒,处于半生不死的状态。
杨友琼见到高茵这般模样,不由得潸然泪下道:“为什么小茵的命会如此不好呢?”
杨庆没有言语,而是前去下厨做饭。
做饭期间,杨庆的大脑总是控制不住地走神,满脑子都是高茵的笑脸。
他有好几次都差点儿切到手指,所幸他先前练过刀工,距离把握得很恰当,这才没有弄伤自己。
在炒了一份白菜、一份排骨、蒸了两人份的米饭后,杨庆便叫杨友琼过来吃饭。
杨友琼红着眼睛,一边吃饭,一边抽泣。
杨庆安慰道:“没有事情的,你不要那么紧张。”
“小庆,我只是有点儿无法接受而已。”杨友琼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埋头吃饭。
杨庆伸手过去,拨开了挡在脸上的头发,将几粒米饭给拿了下来,放在桌面上。
他低沉着头,心里想起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鼻腔里忽而充斥着一股血腥气味。
杨凯一家人死去时的情形,再度浮现于眼前。
几具内脏横七竖八的躯壳就摆在他的眼前,竟而手舞足蹈,发出阵阵尖锐而刺耳的欢声笑语。
杨庆向后倒去,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眼前的一切都在高速变换着。
终于,他回到了现实,眼角边上也流下了一滴眼泪。
杨友琼也同样伸过手来,用手指将泪水拂去。
带着这样悲伤的感觉,他们吃完了饭。
当天下午,杨庆独自一人来到了天台上喝的是啤酒,抽的是手卷烟。
杨庆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然可以说是差劲到了极点。
任凭他如何抽烟,心情就是无法好转。
本来,他想依靠着烟酒彻底把心中的情绪给发泄出去。
但是现在看来,借酒消愁愁更愁。
杨庆很快便走了下来,跟着杨友琼道:“表姐,我本来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可是谁知道,我还是没有办法冷静得下来啊!”
杨友琼跟杨庆道:“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还有什么呢?”
“我能做的都做了。”杨庆面无表情道,“我向来都是不相信什么奇迹的,但是现在不信也得信了。”
“有生还的概率吗?”杨友琼问道。
“梁语才说,存在着一定的生还可能。”杨庆答道,“但是像这般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
杨友琼紧紧握住了杨庆的手,极为真挚而又诚恳道:“你放心吧,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我不知道。”杨庆摇头道,“但我不会放手的。”
当晚,杨庆与杨友琼悉心照料着高茵,甚至还请来李宇方等医生为其诊断。
在测量了一番生理参数之后,众位医生们都摇了摇头,表示所有参数都到了极其之高的水准。
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参数都很高。
他们也没有办法断定高茵目前的情况,只能说,必须要继续降温,维持状态。
杨庆没有办法,只能继续采购冰块,为其降温。
凌晨两点的时候,杨友琼发现高茵的体温已然达到了极其吓人的地步。
杨庆见状,只能为其继续采购冰块,对于各个关键节点进行降温,顺带还让李宇方为其注射消炎药。
经过一系列措施之后,高茵的状态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越来越严重了。
到了这个地步,杨庆不知道为何,心情平静到了极点。
或许是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一遍。
杨庆忽而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的老妈被推去了急诊室。
而自己则只能站在医院门口,目送着妈妈逐渐远去。
妈妈在进入病房前,抬头看了一眼杨庆。
杨庆至今为止,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母亲真的如此去看了他一眼。
那时候的天气格外的闷热,一股来自于下水道的气息扑面而来,热乎乎的而又带着恶臭,让他不禁赶快抬腿离开了医院门口。
可是这一走,不知道怎么着就成了遗憾。
也许自己当初应该走进去看一眼,而不是听那些大人的话。
后来,杨庆在看到了母亲冰冷冷的尸体后,居然没有感到悲伤,反而很平静,甚至想笑。
杨庆最终还是没有笑成,望着母亲由冰冷的冰柜至炽热的火炉。
他全程没有哭,也没有笑,整个人呆愣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言语。
杨庆很平静,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总之,悲伤的感觉依然弥漫在心头上,使他长久不能忘怀。
杨庆不能理解这样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也不能讲得清楚自己当时到底怎么了。
如今,这样的感觉再度袭来。
他的身体很沉重,心脏像是被人给压着,每一次跳动都极其吃力。
杨庆此刻真的很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哪怕就那么一下也好啊!
就在杨庆那么想着的时候,高茵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了杨庆。
杨庆连忙走到了高茵的身旁,紧紧地握住了高茵的手,不敢松开,颤抖却又平静地道:“我在,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高茵点了点头,闭上双眼,用力地吸了口气。
杨庆看着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这时,高茵又一次睁开双眼,挤出微笑道:“老庆……我问你……如果我死了……你还会找别的女人吗?”
“不会。”杨庆下意识道。
“老庆……你他妈的……都这样了……还骗我……”高茵苦笑道,“我死了……就另外找一个人陪你吧!……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罢,高茵不再言语,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杨庆见状,顿觉毛骨悚然,呼吸困难,整个人头晕目眩,差点儿虚脱倒地。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还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就能彻底看淡生死。
谁曾想,他直到现在都还是当初那个站在医院大门前望着父母离去的孩子。
那时候的无助,再度在此刻上演了。
“老庆……我逗你玩的……”高茵睁开双眼,对着杨庆笑道,“其实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话说回来,能买一个冰淇淋给我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