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的头磕在带着砂砾的土路上，在脑门上撞出坑坑洼洼的红印子，嘴里不断哭喊着：“夫人救我。”
谭慧被付持衡扯着不准上前，看女人那样子，她也只能跟着干着急：“你起来，有话好好说，别磕头啊。”
而这时，后面已经追上来一个肥胖高壮男人，一见到跪在地上的女人，上去就扯住那女人的头发往后拖：“死婆娘，还想跑？”
谭慧被吓的本能闪躲，忍不住后退两步，这是什么情况？当街打老婆家暴吗？
可是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了，而那女子年纪并不大。
反应过来以后，谭慧急的想推开付持衡上前去拉架：“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打女人啊！”
被付持衡扯回来：“你别去。”
给付乾一个眼神，付乾上前两步，捏住男人的手腕，使力迫使他松开手：“有话好好说，当街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那男人满脸横肉，揉着自己手腕，对三人凶狠的放狠话：“这是我家的事，你们少管闲事。”
付乾一离开，谭慧和付持衡就暴露在人前，那女人快速脱离男人的掌控范围，跪爬到谭慧跟前，扯住她裙角：“夫人救我！我不是他家的！”
男人粗着嗓子喊：“臭婆娘，想反悔？我出了钱，你就是我的人了！”
谭慧听的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家暴还是强抢民女？
这边的吵嚷声很快就吸引了一圈人围观。
旁边有个老太太啧啧出声：“这不是老姚家的闺女吗？听说前几天去城里卖身葬父来着？”
有好事的人问她：“卖了吗？”
“卖了啊。不然就她家那条件，哪有钱下葬，只能破席子一卷直接埋。”
周围的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在议论纷纷。
“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那老姚头就这么一个闺女，家里再穷也没穷着这闺女。”
“从小娇养着，不舍得她干一点活。”
“那现在是演的哪一出？”
“这男人是出了钱的那个吗？”
“听说是县城开肉铺的屠户，可凶悍着呢。”
“可怜的孩子。”
“也不是个省心的。”
“她这是收了钱想反悔吗？”
“自己的女人打两下怎么了！”
谭慧望望四周的人，有同情的，有唾弃的，议论声中东拼西凑她听的七七八八也算大体明白了一些，蹲下身对那个女人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只管抽泣，问多了就是一句：“夫人救我。”只是眼睛却总是往付持衡身上溜，谭慧看见了就有些不喜。不是不喜她看付持衡，而是觉得这女子小小年纪虽然可怜，却总显得有些心术不正。
梨花带雨的一身孝，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怜爱之心，旁边围观的不少男人已经开始替她出口责骂那屠户。
屠户不服，指着周围的人道：“她插草卖身，我念她一片孝心，出钱买了她，如今她爹下葬就想反悔，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们现在看她可怜了，当初怎么不出钱给她爹下葬？”
周围人被他说的安静了一瞬，有那婆娘揪着自家男人的耳朵骂道：“你还可怜上人家了！”
谭慧问那女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女子低着头抽泣，声音细若蚊蝇：“我是迫不得已。我不能看着我爹暴尸荒野。夫人救我！”
谭慧还得再说，付持衡却道：“买卖最重要的是诚信，你卖他买，他已出钱为你爹安葬，买卖已成，你自该跟他走。”
女子惊恐的看着付持衡：“公子，小女子只是迫不得已才卖身葬父，我若跟了他会被他打死的。”
男人生气的啐一口：“呸，你要不是想跑我能揍你？你父亲下葬我哪日不是事事妥贴，好吃好喝养着你，完事了你说跑就跑？”
付持衡把谭慧扯起来，问她：“那你是想怎样？卖身时你就该想到，所遇之人善恶皆有可能，日后是福是祸都在你插上草标的那一刻决定了。如今想反悔至少要把钱还给他吧。”
“我……没钱，但是等我日后有筹够了钱一定会还给他的。他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来世也必当偿还。”女子伸手想够付持衡的衣角，被他旁走两步闪开。
屠户却道：“我不要钱！”自己就是花钱买个女人回家睡的，要的是女人不是钱。
周围也有人在科普八卦。
“听说这个屠户已经死了两个老婆跑了一个了。”
“不会都是打死打跑的吧？”
“但凡还能说到媳妇谁会花钱在大街上买女人。”
谭慧很矛盾，一边觉得这女人卖身葬父又被打很可怜，一边又觉得她出尔反尔行事下作把人家屠户当作冤大头很可恶。
她皱眉有些为难的看看付持衡，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
付持衡拍拍她的背，摇摇头。谭慧叹气，她也知道不能烂好心，这女子心思多又不正，可被带回去说不定真能被打死。她也不是想买下她，只是在纠结出钱给他俩把事情两清。
付持衡问女子：“你怎么知道你日后会有钱还她？”
又问那屠户：“你花了多少钱买她？”
屠户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两下：“十两银子！”
付持衡：“不多。”
女子眼睛一亮，泪眼婆娑的看着付持衡和谭慧：“求公子和夫人买下我，小女子愿为奴为伺候公子和夫人。”
谭慧：？怎么不是当牛做马来世再报？
丑的来世再报，帅的为奴为婢？
所以这女子说的日后有钱就是另择买家，以债还债？
合着自己也是个冤大头？
谭慧坦率的说：“我们并不需要奴婢伺候。”
不说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伺候，就算自己那个客栈，也是常驻人员越少越好。
谭慧忍不住跟付持衡抱怨：“我是不是看起来人傻钱多烂好心？”
付持衡安抚她：“没有，你不傻，就是心肠软些罢了。”
又转头对那女子道：“姑娘怕是找错人了，我们不准备买人，家里也不缺人使唤。”
女子有些错愕。她的确是早就想反悔，只是原本认定的对象不是这两人，而是镇上王财主家的小儿子。在远远看到付持衡和谭慧后她改了主意，这两人穿着比王财主还要好些，那男子虽说冷漠些，但通身气派不是凡夫俗子，女子与相熟的村民说话言笑晏晏，该是心软和善的人。
可是，他们说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