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谭慧没有回客栈,而是先把这几天没顾得上的茶室盘点一遍。直到日落西山、星月当空,谭慧才返回客栈。看到她出来,将客栈重新收拾过一遍的付乾三人都眼巴巴看着她。
谭慧没说话,反身将门关好去大堂找个地方坐下。付乾三个亦步亦趋的跟着,等她坐下,排排站在她面前。
她一一扫过眼前三人,刚开口说个:“你们……”
付乾双膝一弯跪下,膝盖砸的地砖“通”的一声:“老板娘!”
谭慧吓一跳,拍着胸口:“干什么?!”
阿巽跟着跪下:“我们可以解释。”
阿兑跪下:“这事是公子不对!”
刚翻墙进来的付持衡:……
其余两人惊讶看他,阿兑心虚了一下,小声道:“公子应该早点说的。”
“不用你们,我自己解释!”
跪着的三人惊喜转头:“公子!”
谭慧看他进来,拾起桌上的茶杯甩手就丢过去:“有门不走你翻墙!坑蒙拐骗惯了是吧?明个我就在墙头插上玻璃碴子!”
付持衡伸手接过迎面飞来的茶杯,走过去放进桌上的茶托中,在她对面坐下:“我能解释。”
跪着的三个人已经很有眼色的站起来避开。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并无意听你那狗血的故事!”谭慧翻看着自己的手,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阿兑说的对,我该早点跟你说的。”
“呵,说什么?说你没争过还差点丢了性命的家业是这天下,说你家有美妻娇儿好女色,还是说你们孪生兄弟互换身份欺耍所有人。”
“不是,没有,没有。”付持衡看着她很认真的回答。
谭慧一愣,这是什么回答。
付持衡一个一个跟她解释:“这家业确实没我的份;我家里也没有妻儿,孤家寡人一个;是孪生兄弟但并不是要故意欺骗你。”
“双生子,于天家不祥。若是公主还好,费些钱财功夫养着,也能做个联姻的工具,远远的嫁了就是;若是皇子,两个人都会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甚者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谭慧倒是能明白为何如此。一把椅子坐不下两个人,龙椅再宽也只能坐一人,双生子两人一面外人难辨,谋朝篡位,李代桃僵悄无声息的取而代之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也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有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天天在面前晃,说不定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先杀这个孪生兄弟以除后患。人家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个是登基第一刀先砍亲兄弟。
“因为是双生子,我晚出生所以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原本我那母亲是想直接溺死我保全一个的,被我外祖父拦下带出宫去。他与安国寺的方丈有旧,我被抱去安国寺养着,不冠国姓,不入玉谍,无父无母无亲人,所以这家业和我真没关系,老皇帝和宗室朝臣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知道我的也就只有我师父、付老大人、贵妃和三皇子。”
谭慧感叹:“是个狠人。”
付持衡深有同感:“是啊。女人做到她这份上,贵妃的位子合该是她的,没做到皇后都算委屈她了。”
这么一听他还挺可怜的,但是:“那你为什么以三皇子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替身文学?”
“付老大人想着以后若是老三不成器或者早夭,我能算一条退路,所以我得以活下来。十三岁那年,她儿子猎场惊马,摔断腿差点瘸了,后来发现是有人给马喂了药。我被从安国寺里带出来,给他儿子做替身,但凡外出远行或者有危险的时候,我就替他出现,也算物尽其用。这次也是,李善才说客栈在山里,他惜命怕有诈又贪图安逸,自己找个青楼窝着,我替他在外行走。”
“那你回来干嘛?这会不应该在路上?”
“不回来我怕以后回不来了。你前几天的眼神写着要刀我!”下车一见面,他很意外她竟然能忍住没喊他也没私下里问过他,老四说老三刚添丁,他就知道要糟。果然,后面几天,她整个人气场都不对了。
付持衡问她:“最后一天送他们走的时候,你怎么突然就不生气了?”就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我小学时候丢过一支铅笔,我同学有一支同样的,上面没有任何记号,但我就是知道那是我的,后来另一个同学告诉我她确实是从我铅笔盒里拿的。”用习惯的东西,自己一打眼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所以你知道那不是我?”
“虽然你俩长的一样,但是气场不对,感觉不对,反正我知道换人了。”不然不会跪的那么顺畅,一个是因为心理建设做好了,另一个是因为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是真的陌生和高高在上,那种骄狂是真能因为一个不跪不敬就随口收走一个脑袋的主儿。
“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原本都让阿乾几个回去说没找到人报了已死的消息,谁知道那么巧,宣平侯家的老三冯亭舟恰好路过看见了我。他倒是不认识我,但是他回去认识了老三啊。我要是在这里,他们找过来给你惹麻烦,还不如主动回去自己编个故事圆回去呢。”
谭慧瞪眼:“所以我还要谢谢你?”
付持衡顺杆爬:“那倒不用,不要怪我就好了。”
“棉花的事情也是我故意给李善才的。我怕他们找过来,一旦这事兜不住,得给你找个护身符,李善才是老四的人,就凭棉花种子出自你手,老四也不会让他轻易动你,只要双方博弈拉扯,就能有回旋的余地。幸好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
“所以,我当初救你其实就是个错误吧。”若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但是那个被砍的浑身是血的人,该怎么忍心看他死在荒郊野外?
“不,你救了我,不仅给我一条命,还给我打开一个新世界,让我知道这世间不止宫墙里那点肮脏事,我很感激你!师父说,十万众生,你我相遇是缘分,你救我是因,我该还你一个果,所以不要怕,你不是引狼入室,这里的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付乾他们你留下,山里毕竟不安全,有他们在一般人不敢来。”付持衡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仰头看她。
“你怎么知道……”前几天见他金尊玉贵的下车时,她的确是这样想的,甚至晚上捧着小石头担心自己是引狼入室。谭慧把手抽回来喃喃道:“付持衡,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付持衡:“没关系,慢慢来。之前骗你是我不对,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谭慧收拾好情绪,“你要说的是不是也说完了,回你的京都去吧,有吃有喝有女人,多好。”
“不好,啥啥都没有,想吃西红柿鸡蛋面都找不到。”
谭慧扯着嗓子朝后面喊:“阿乾,给你家公子下碗西红柿鸡蛋面。”
付持衡笑。
吃完面,这男人动作利索的又翻墙出去,到林子里找到自己的马连夜赶回去。
谭慧问付乾:“所以他为什么不走门?!”开个门很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