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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道化道(1)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轮新月。

    夜色如纱,薄雾朦胧。春已去,夏已殇,秋意迷离。

    照月东罡诚心诚意地向着面前的雀翎躬身稽首,却是默默无言。雀翎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似乎沉溺欲海不能自拔的昂藏男子,体味着他眼神中那一缕似乎不能磨灭的清朗和睿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刚才枫依的空间刚刚被破之际出现的那一幕,一前一后鲜明的对比,让她对于这个莫测高深的男子充满了好奇。

    不过,此时的她心中载满的,却已经是一种刻骨的思念,她平生第一次,突然有了一种美妙的憧憬,而也许,刚才眼前这对情侣所演绎的一幕,正是这种憧憬的具象表现形式。她心中隐隐约约,在渴望着那一场缠绵之中的男女主角里,会有自己的存在。当然那个轻怜密爱的男子,一定不是眼前之人而已。

    照月东罡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雀翎内心的波动,他突然对着她展颜一笑:“雀翎姑娘劫后重生,却也因祸得福,终于突破执念,返璞归真,要知道太上忘情却非无情,阴阳交替、五行互生、雌雄相守、男女情爱,其实乃是三界六道不变的规则,只不过,这其中的意境和尺度,却需要自己去仔细揣摩和把握。天地之间,日月交替、昼夜轮回、四季流转,其实都是在遵循一种规则、一种轨迹,那就是阴阳。阴极阳生、阳极阴生、相互交合,生生不息,天地万物,无一不遵循此道,姑娘,你明白了吗?”

    一旁的枫依脸泛酡红,而雀翎却犹自似懂非懂。她眨眨那一双英气逼人的大眼睛,有些困惑地问道:“这位前辈,虽然雀翎不知道您的身份,但却能感受得出您是一位大神通者。以您的身份地位,应当不会误导于我。不过,您这样说似乎与我以前所有的修道理念相悖,因为众所周知,进入道门最主要的条件,那就是要清心寡欲甚至是清心寡欲,这样才能积累力量最后突破门径。若是像您所说,那滚滚红尘当中多有痴男欲女,每日里痴迷于各种欲望之中,难道这就是天道?为什么他们却不能永恒?”

    照月东罡点头微笑:“姑娘冰雪聪明,却只可惜依旧执念沉迷。那我来问你,世间多有善男善女,他们毕生追求,便是积德行善,心中所求,只是轮回中不致堕落,或者是求得来生的一世安乐,而他们只要能够坚持,大多能够如愿以偿。而世间大多数红尘男女,他们不识过往、不辨将来,只想拥有现在,所以营营苟苟、殚精竭虑,也往往能够求财得财、恋色得色,也许有人今生难得如愿,但来生必能得偿。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无不得道,不过此道非彼道而已。但是姑娘你想,不管这些人结局如何,他们却都曾经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信念去舍弃,然后得到,等得到了,你若是不能珍惜,不能享用,不能从中积累,那么你的所有努力也必将变得毫无意义。而我等世外之人一心求道,在踏入门槛之前断情绝欲,其实这又和世俗之人追寻欲求有何不同?而此时门槛既入,已是另一乾坤,阴阳之道,岂可或缺?所谓姹女婴儿,正是从阴阳转化中而来。姑娘千年修行,却因纯真而执念难斩,只因你我三人之间夙世有缘,故此吾这才暗中安排你今日前来,一解吾与月神门主风月之厄,二借一元子之手断你执念。这些事本是源自前定,姑娘不必介怀于一元子之贪,亦无须怀恨当日真一之无情,前仇顿解,回山有日,峨眉虚境之中,当有日夜悬望之人。姑娘慧质,当能自解。但等堪破天人界限之日,自知前世今生之缘!言尽于此,姑娘当回山了!”

    雀翎一听,这才如梦方醒,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抚弄衣角,尽显小女儿之态。方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剑仙,此刻却是一位春心萌动的小女孩。

    一旁的枫依媚眼横斜,斜睨了照月东罡一眼,上前一步,轻轻拉起雀翎的小手,柔声说道:“好妹妹,这一下知道你师父真一道长还有姐姐的苦心了吧?所谓造化无常,路有千条,却总是九九归一。姐姐虽然不舍,却也不能阻你回山。他日时光无尽,自有相见之日,妹妹一路珍重!”

    雀翎俏脸酡红,竟不敢抬头,只是咬着嘴唇,用一种细如游丝的声音轻声说道:“可是姐姐,当初小妹奉师命追随,虽然已经悟道,但直到此时,却仍是未曾得到师命回山,岂能擅自行动?”

    枫依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照月东罡一眼。

    照月东罡把手一招,一道青光闪过,手心里已经出现了一块莹润的玉牒,他随手将玉牒抛到雀翎手中,负手微笑,似是胸有成竹。

    此时的雀翎思念峨眉,思念啸空,早已归心如炽,见到玉牒,已经是娇躯微震,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更是突然间百感交集,眼中滴下泪来。只见那块光洁的玉牒表面突然流光闪动,现出一行字迹:夙世情牵,一朝圆满,执念斩断,即可归山。师恩已了,两世无牵,归去来兮,一雀经天。真一留字。

    雀翎猛地抬起头来,嘴唇颤抖,双目含泪,声音哽咽地问道:“姐姐,难道说如今我师尊已经……已经飞升了?!”

    枫依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小脸,不由得也是心生怜惜,连忙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用手轻抚她那满头青丝,轻声说道:“好妹妹,真一道长功德圆满,破界飞升,这可是咱们修道者梦寐以求之事,你又悲伤何来?此时峨眉虚境之中,当是啸空道长主事,今天你既然已经斩除执念,便应当回到他的身边,一来辅助他守护峨眉,二来也慰藉他千年相思,事不宜迟,你还是即刻动身吧!”

    雀翎微微瞟了旁边的照月东罡一眼,欲言又止。

    二

    枫依轻叹一声,曼声吟道:“夙世情痴一念间,孤岛碧波不知还。缘来仙府迷空渡,万世难偿是流年。妹妹放心,姐姐与此人夙世情缘,他不会对我怎样的,你还是去吧!”

    照月东罡听了,眼神从两个女子身上悠然飘过,望向了一个不知名的虚空,似是若有所思,却并不答话。

    枫依眼底寒光一闪,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慢慢地放开怀里有些不知所措的雀翎,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说道:“妹妹,此一去天长地久,比翼双飞,你可不要忘了姐姐今时今日的一番苦心!你那位檀郎对你情深一往,可比不得有些人贪心不足,总想左拥右抱!其实姐姐心中,真的非常羡慕你能够有这样一个痴情伴侣!时间不早,也许那人已经等得心焦,妹妹,你还是赶紧去吧!”

    雀翎俏脸一红,扭捏着啐了枫依一口,然后分别向二人打个稽首,一转身,便待要走。

    旁边枫依嗔怒地一把拉住,伸手指指不远处那犹自被捆仙绳制住的三十六魔神法身,佯怒道:“妹妹,你有了心上人,就连姐姐被你困住也忘记了?也太心急了吧?!”

    雀翎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在照月东罡帮助之下超常发挥,竟以一人之力,将三十六头魔神一一制住,但她当然也明白,这些魔神其实和枫依本是一体,枫依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

    她此时被枫依调侃得越发羞涩,连忙招手将捆仙绳收起,然后一转身,便消失在身边突然分开的一片白光里。

    铜殿外,一元子满脸灰白,沮丧地退到身后的弟子群中,看着那柄悬浮在殿门前半隐半露的七星剑垂头丧气,默默无语。龟灵子等人恨极了此人,眼见被其所困的雀翎在七星剑帮助之下反败为胜,又自动跃入铜殿,知道她此时已无危险,自然便把满腔怒火转移到了一元子和他的一干门下身上来。然而,就在这些人想要乘胜追击,一举击杀一元子之际,却只觉脚下震动,转眼间整个中台峰竟然瞬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一元子一方处于拇指指尖,龟灵子一方处于中指无名指指尖,而那座铜殿和七星剑,则坐落在中指之上。

    这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移山填海、功参造化。这一来龟灵子等人自然明白那位暗藏之人此举的寓意,在这种绝强的气势面前,他们只有明智地选择服从。而对面的一元子以及他手下的众门人更是震撼不已,他们这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神通,什么是力量。

    一元子看着眼前这种无穷无尽的气势,心中突觉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数千年僻处世外,忍看无数花落花开,但直到如今,虽说已经进入了元婴境界,然而距离真正的大道之门,似乎还不只有多远。他环目四顾,纵览这西北名山无边胜景,禁不住摇头叹息。

    (二)

    就在此时,突见殿门处一道红光紧贴着七星剑的剑锋如流星般疾飞而出,雀翎手握捆仙绳,脚踏仙剑,衣袂飘飞,长发飞扬,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的她归心似箭,已经无暇再一一向众人解说,只是站在半空中向众人稽首为礼,然后再回过头用一种锐利的目光在一元子脸上扫过,随即转身,催动仙剑,如长虹经天,划破天际,直向峨眉方向去了。

    众人正在惊愕,还未回过神来,却见那柄七星剑突然发出一阵啸鸣,剑身一振,突然整个消失在了殿门之中。高大厚实的殿门无声地闭合,最后轰然一声巨响,变得严丝合缝。

    一个声音在虚空中,或者说是在大地里激荡开来:“诸位崆峒道友、幽月门弟子,吾与月神门主还有恩怨未了,欲借此崆峒印无极化境了解一份前缘,尔等勿要打扰!”

    一片浓郁的瘴雾不知从哪里升起,不一会,那座高居于中台峰顶端的铜殿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一声声悠扬的风铃声,在山风中幽幽地传来,更显得整个崆峒山空灵、飘逸、宁静、神秘,宛如一幅幻梦般的图画……

    崆峒印无极化境之中,脱困之后的三十六魔神迅速聚集,融入到了枫依身上的那一袭白衣之中。一种妙绝天下的媚惑之气霎那间又在枫依身上融会贯通,那个高傲的、混合着冷漠和妩媚的奇异女子、那个颠倒众生于掌股之间的风月教主,又一次出现在了照月东罡面前。

    激情之后,归于平静。

    照月东罡这才能够在两人见面之后,真正冷静地审视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当年曾经和他同生共死、相濡以沫、心灵相通、灵肉合一的女子,却发现,此时的枫依早已和当年那个一味纯真且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铭刻着千万年寂寞流光的忧郁气质的阈瑶公主相差甚远,她身上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狐媚和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忧郁掺杂在一起,虽然也让照月东罡禁不住怦然心动,那张绝美的俏脸,虽然依旧与当年的精致毫无二致,但是,就是枫依眼底不时闪过的那一丝丝霸气和暴戾,却让他这样一位强者也有些微微凛惧。

    其实他也知道,此时的枫依,虽然表面上看依然是一个风情万种风华绝代的美丽女子,但在她的身上,却已经渗透了众魔神无边的煞气,在她身上所隐藏的密闭空间里,其实就蹲伏着众多的洪荒凶兽,个个凶横暴戾唯我独尊,每每择人而噬。

    此时的枫依,已经不再是纯粹意义上的枫依。

    而那个为他放弃肉身,随儿子远赴西方的月殇呢?一头扶摇九天的金翅大鹏雕,其实又和当年那个柔情万种的拜月族族长和圣女又有多大的联系?也许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一场场长空中的热舞,羽翼轻扬,疏星微云下,圆月当空、清辉万里、不同的身影,相同的舞蹈。

    回首间已是隔世,转身时已过百年。

    沧海变桑田,难道说此时此刻,如今的自己,还是那个当年在人魔大战之中指挥若定、在知己红颜之间倾情往还的热血少年?

    时过境迁了,一切早已不复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