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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梦靥*迷局(下)

    梦境中。

    藤萝深处。一男两女终于从那种冲动的巅峰缓缓回落,迷茫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三人相视一笑,互相擦拭着赤裸的身躯,动作轻柔,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之中。

    半晌之后,三个人穿好衣物,分开面前密密麻麻的藤萝便往外走。但眼前的一切却瞬间让他们几乎完全呆住。三个人呆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变化让他们措手不及,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理性,几乎要疯狂起来。

    原来他们分开藤萝的一刹那,就仿佛那藤萝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一道门户,原本他们进入藤萝深处之时外边那苍莽无际、大树参天的森林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座他们从未见过的巍峨城池。高大的城墙上和城门口是一队队衣甲鲜明、排列整齐的战士,城门上有几个他们所不认识的字体,只有其中最后一个字是一个‘关’字,几人倒是隐隐能够看懂。

    等他们回过神来,急忙回头看时,却见身后哪里还有什么藤萝?只见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年轻人肩上搭了一条雪白的毛巾,正对着自己三人满面堆笑,嘴里说的是自己闻所未闻的一种语言,但发音之法却能让他们听懂大致的意思:“客官,一路走好!欢迎再来!”

    三人急抬头看时,却见这年轻人背后的一座木质房屋的门楣之上悬挂了一块同样的木质匾额,上边的字迹却是他们能够识得的‘悦来老店’。三人环顾四周,但见许许多多熙熙攘攘的行人或急匆匆或悠悠然地从身边擦身而过,似乎对自己三人早已熟视无睹,极为熟悉了一般。而更有甚者,有些行人居然会举手点头,和他们打招呼,神态亲昵随便,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就在三人满腹惊骇莫名其妙之际,突见不远处城门开处,一位手持双锏的黄面将军骑在一匹雄壮的黄骠马背上,在一队铁甲铿锵的骑兵甲士簇拥之下疾驰而来,一直奔到三人面前一起下马跪倒,口称:“郡主,主公有命,即着李将军与公主还有红拂姑娘进城觐见,有要事相商!三位请!”

    三人莫名其妙,年轻男子伸手将身边的两位红粉知己拉到身后,居然不期然地说出了方才听那些路人和眼前的这位将军一样的话来,昂首问道:“这位将军请了,小弟与诸位素未平生,而身边的这两位女子更是在下的妻室,却从来不是什么红拂、郡主之类,还请将军明察!”

    此言一出,突见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间变得恍惚起来,周围的一切包括行人、城池、那位将军身后的甲士,总之这一切都变得如水一般荡漾,渐渐地就像一个水泡一样突然消失,眼前只剩下了那位黄面将军,仍是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沉吟不语。不过此时周围的景物已经完全消失,四个人却是身处在一片黄沙般的寂寥虚空之中。在这里,时光似乎已经停止,空间也似乎变得没有了界限,不知道这里有多大,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小。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们心中悠然升起,那是无尽的岁月积淀的沧桑和睿智,刹那间无数神秘的奥意在心田中破土生根,茁壮生长起来。

    只见眼前的黄面将军的身躯一阵模糊,然后逐渐清晰,但却变成了一位极为熟悉的人的模样。此人广眉深目、碧眼虬髯、身材高大魁梧,头戴高冠,峨带飘拂,广袍大袖之中露出来的手背上鳞甲宛然,举动间周身水汽凛然。只见他不离旁人,却只对着年轻男子左边的女子笑吟吟地说道:“道友,这风月迷障虽然虚妄,但却确实容易让人着迷。不过一度春风,数世轮回,回首间已是千年,道友还不回头吗?!苍梧仙山,岁月迷离,一旦堪破,日月无期!回去吧!回去吧!小白还在等你!”

    一男两女虽然心中似有所悟,但眼前所发生之事太过诡异,前后变化之大,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三人心中未免迷茫不解。那人见了,突然极为神秘地微微一笑,身躯摇晃间,突然一分为三,空间之中复又出现了另外两人。

    这两人一个是一位紫衣披发的道者,仙风道骨,仪态飘逸,说不出的出尘脱俗;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位背生双翼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健硕,一张微带邪恶之意的俊脸英俊得有些魅惑,魅惑得让人窒息。

    而这两人一现身,却是并不多言,只是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举手来推,口中说道:“一念情痴,千年过往;世事繁华,亦不过是一场春梦了无痕而已!又何必问?又何必想?缘来缘散、半梦半醒,正是俗世因果也!醒来!醒来!风月打破,无处不风月也!”……

    栖凤轩。

    和煦的阳光透过云层,一缕和煦的阳光穿破云层,洒落在巍峨的苍梧山之巅,茂密的丛林似是刚刚苏醒,随着小白一阵清越嘹亮的鸣叫声,大群的飞鸟娇啼婉转,振翅飞进茫茫晨霭之中。晶莹的夜露顺着树叶缓缓滑落,滴在布满苔藓的皴裂岩石之上,慢慢渗透厚厚的石层,进入山中大大小小的孔窍之中,再沿着其中光滑的石壁无声无息地流淌而下,最后钻入土层,消失不见。

    一抹淡蓝色的幽光就像是破碎的琉璃,在栖凤轩中砰然散开。意境中那人轻轻一推,枫依只觉得自己突然从一个隐隐约约的旁观者变成了身临其境的主角人物,从一片渺渺茫茫中迅速跌落,穿过无数千奇百怪的层面,穿过长长久久的无尽时光,无数光怪陆离,却又似乎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景象在眼前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闪念,却仿佛经历了千百世的轮回一般。而在这些景象之中,总是有一个相对熟悉的男子身影陪伴在自己身边,若即若离,却总是未曾远离。

    渐渐地迷茫尽去,下落中脑海逐渐清明,眼前是一座孤悬于海外的孤岛,一缕神识穿过无数层岩石树木,倏然与一具端坐在山洞之中的肉体合而为一。

    枫依端坐在寂静的洞穴之中,闭目垂帘,心神外放,全身三千六百个毛孔全都张开,静静地感受着这和谐天地之间光阴缓缓地流转,恍恍惚惚却又清晰无比。但觉天上人间,疏雨滴梧桐,微云渡河汉;这巍巍大山中,飞禽之于走兽、旅人之于蝼蚁,无不在按着一定的轨迹行走在一个个轮回之中。自人的眼中看来,飞禽走兽无知无识,草木蝼蚁朝生暮死,但在那些自己尚未见过的天外飞仙眼中看来,这些俗世之中碌碌之人,又与草木蝼蚁何异?若再往下想来,在这些亙故长存的巍峨大山、滚滚长河眼中看来,即使是那些天外的飞仙,岂不也只是匆匆过客?枫依将心神沉浸于宇宙之间,一丝丝天地元气带着一丝丝的明悟连绵不绝地进入识海,元气下沉,渐渐形成一点点的水滴汇入膻中气海,顺着任督二脉缓缓流转;而那一丝丝明悟则在识海之中慢慢沉积下来,使意识更加清明。随着时间的流逝,枫依只觉得四肢百骸暖意洋洋,神清气爽,直有张臂飞去之意。

    此时似有一阵低沉的波涛声在晨雾中荡漾传来,枫依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洞口斜射进来的一片斑驳的阳光,会心地一笑,映得这洞中冰冷无情的石壁似乎也变得柔软起来,阴暗的石洞似乎突然变得阳光明媚。

    枫依缓缓站起,全身骨节一阵脆响,只觉得全身畅快无比。枫依走到洞口,只见瑰丽的朝阳之下,小白正满眼担忧地望着自己,目光之中既有深深的忧虑,又有一丝深深的欣慰。仿佛它早已知道,自己的主人虽然心中仍有阴霾,但终究已经能够跳出以前的牵绊,眉宇间那种寂寞千年所积存的淡漠和忧郁是那样的熟悉,直令小白心神恍惚,仿佛已经身处清寒月宫,面对着自己那位早已相伴千年亦师亦友的主人。

    不过此意一生,枫依和小白心中俱已明白,自己已经从此真正踏入了大道之门,距离劈开魔障脱离眼前让她们迷恋不已,给予了她们无数痛苦也给予了她们无尽的甜蜜回忆的滚滚红尘已是不远了。

    而一旦想到这些,一人一凤心中既有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又有些许恋恋不舍的细微流连。一人一凤迎着清晨和煦的阳光和轻柔的微风,注视着眼前这座仿佛突然间变得分外清晰却也渺小了许多的大山,心中百感交集,端的是五味杂陈。

    海上波涛涌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水汽之中隐隐传来,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却似乎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风月难期,风月难期,轻舟有路,苦海无边,既已破迷,何不早渡?风月风月,原来是你!”

    如黄钟大吕,如石破天惊,枫依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突然化作漫天的碎片,被心海微风一吹,化作飘飘飘渺渺的尘埃,飘飘荡荡,消失无踪。一缕亮光从心门之中映射而入,枫依蓦地清醒过来。

    她抬头望着大海的方向深施一礼,柔声说道:“谢龙神道兄提携成全!这回家之路,是道兄为我指引,枫依不才,他日必有所报!”

    海上风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渐渐隐没:“真君归位有期,可喜可贺!小神告退!”

    枫依再度向着大海敛衽一礼,接着向着身边的小白再施一礼,不等小白反应,当即转身进洞,在案前盘膝坐下,凝神敛气,从石案上取下早已从硬壳之中取出的那枚蜃珠,膻口微张,倏地吸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