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在地平线上逐渐消失,苍茫的夜色迅速吞噬着林地间的最后一抹日光,炎热的白天已经过去,天地间终于迎来了一丝难得的清凉。劳作了一天的神火族人们清点着一天的收获,断崖山洞前的空地上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这一天那些男性族人收获颇丰,居然猎获了一只身形庞大的火岩巨蜥,这种巨蜥虽说看似丑陋邪恶,但其肉质却是极为鲜美,而且对于这些天性喜欢火属性能量的神火族人来说,这种巨蜥实为一种难得的大补之物,故此众族人个个兴高采烈,一边分割着巨蜥在篝火上烧烤,一边载歌载舞,以示庆祝。
在这个崇尚英雄的时代,白天见识了太子等人的异能的神火族人们望向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之意,为了表示对英雄的爱戴,这些热情如火的族人不等族长吩咐,便已经将最肥美的巨蜥肉献到太子等人以及族长和大巫师面前,请他们享用。太子等人知道这些族人的热情发自内心,真诚之极,当下也不客气,立刻抓过大块的巨蜥肉享用起来。而龙马、银彪、小白更是目不旁视,只顾在那里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神火族人生性爽直,对于豪爽之人自然心有好感,见状登时大声欢呼起来。那种高兴的神情发自内心,让太子等人不由得心生感动。族长流火和大巫师萤火见此情景,心中的一丝不安也就随之被跑到了九霄云外,一边让着太子等人吃喝,一边大声地唱起了本族的民歌。一众族人随声而和,歌声时而粗犷豪放,时而婉转低回,在夜幕下传得极远……
虽然神火族人的热情让太子等人着实感动,但他们毕竟心中有事,所以并不能像那些族人一样无忧无虑,一边努力装出行若无事的样子大块吃肉,一边却不时抬头望向天边的明月,只等月上中天,便要进入地窟取鼎。那流火和萤火也和他们一样,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但心中的忧虑和紧张并不比太子等人稍弱分毫。二人因为尚未将此事告知族中其他长老,所以心里边比太子等人多了一份忐忑。待宴会进行到一半,夜色渐深之时,二人向它太子等三人和龙马小白、银彪分别点头示意,然后向众长老一招手,一行人当即鱼贯进入山洞,商议去了。
太子知道这些人今晚的这个决定将会左右自己此行的成功与否,此时一见众人入洞,明知他们此举目的的他心里立刻有些不安起来,再也难以保持方才的镇定。一直在偷眼关注着太子的月殇和枫依二女见到心上人神色一变,立刻便已经猜到情郎心事,因为生怕他沉不住气闹出不快,二女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食物走上前来,分别依偎在他的身旁,低声细语地柔声安慰。太子明白二女的心意,伸手在她们的脊背上轻轻抚摸两下,然后缓缓起身,在洞口前来回踱步,一双眼睛不时扫向洞口,心中仍是焦急万分。枫依和月殇见他如此,自己心中也再难恢复平静,四双妙目随着太子的身形不住地来回转动,芳心可可,全都维系在了眼前这个彪悍的年轻人身上。
直到时近午夜,劳累了一天的神火族人们终于精疲力尽地各自回到住处休息去了,篝火的余烬在林地间斑驳的月光里闪烁着时明时暗的火光。太子见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子时即将到来,而进入地窟的最佳时间一纵即逝,他看着一直不见动静的洞口,心中愈发地焦急起来。
此时太子踱到洞口,生性急躁的他真是恨不得伸出手来一把将洞中之人拉了出来,立时问个清楚明白,脚下移动之间,便要往洞中走去。好在那枫依和月殇二女的一片心思全都系在他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全都一丝不落地被她们瞧在眼里。太子这边脚步刚动,二人心意相通,身形微动,早已一左一右地将太子夹在中间,把他的两只臂膊拉住。太子先是微微一怔,接着低头看看自己已将踏入洞口的双脚,不由得对着二女苦笑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洞口之中一阵杂沓的脚步之声夹杂着絮絮的低语传来,三人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回过神来,身形一转,已经各自回到座位上坐下,各自拿起兽肉果蔬,装得若无其事一般。一边的龙马、小白、银彪把三人的举动看在眼里,除去银彪因为自幼对一向严肃的主人有些畏惧不曾出声之外,那小白抖着尾羽低声鸣叫两声,而龙马则点着头轻轻地冲着三人打了一个响鼻,一鸟一马的眼神里俱是溢满了嘲弄之意。三人自觉无趣,太子红着脸向龙马比比中指,枫依调皮地向小白做个鬼脸,而月殇则用威胁的眼光狠狠地瞪了有些委屈的银彪一眼,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滑稽起来。
这点小动作刚刚做完,只见洞口人影晃动,满面喜色的流火和萤火那壮硕的身躯在月光下显露出来。紧接着一众神情各异的族中长老随之鱼贯而出,站在两位首领身后列成一排,在二人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向着太子、二女、以及龙马、小白、银彪躬身施礼,神情庄重而又肃穆。
太子不知何意,见状倒是吓了一跳。连忙跳起身抢步上前,躬身还礼,口中说道:“流火族长、萤火大巫师,各位长老,童光年幼无知,又是初来乍到,对贵族之人并无一丝恩惠,更无尺寸之功,而且还可以说是有求于贵族,如何敢当得起诸位如此大礼?!这可折杀小子了!”
流火等人直起身来,直视着太子道:“殿下不必客套,这次虽说是你们前来求取神鼎,说起来好像是你们有求于我们,但一来我神火族与中原各族血脉相连、同气连枝,这抗拒九黎之壮举本就是义不容辞之事,若说相求,倒显得咱们疏远了许多;二来这神鼎虽说是我族的镇族之宝,但它毕竟不能说是我族所独有,它既是来自神界之物,自然应该属于咱们所有人界正义力量所共有。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们要用神鼎破敌,自然也谈不上相求了;三来这神鼎如今对我族领地来说已经谈不上什么福祉,反而可以说给族人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甚至极有可能会让我们在这片领地上无法生存,而这神鼎一旦取出,与天地之间的自然元气相接,阴阳调和之下,只要不以法术催动,它便不会再发出真火,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周围的环境造成什么影响了。等到除魔大计一成,咱们再结合众人之力在地窟之中结成结界,将其重新封印,那么我神火一族的数千子民从此便又可以过上前辈那样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了。而这一切想要达成,还要仰仗太子、公主、月殇族长,更要仰仗龙马、彩凤两位前辈以及银彪老兄的大力协助。所以我流火率领族中的长老们向你们行礼致谢,也是理所应当之举,太子不必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向太子暗暗地使着眼色,太子以及月殇、枫依二女无一不是聪明绝顶七窍玲珑之人,一见之下当即心下顿悟,明白这流火此举只不过是以种种借口堵住众长老之口,兼且抚慰其心而已。但他说得虽说有些过火,这其中的关节却是丝毫不差,滴水不漏,十分圆满,不由得这些长老不信。而且他虽然有些夸张,但要想让神火族领地恢复以往的富庶安定,这取鼎之事,也的确是势在必行,不得已而为之之举。
三人既然明白了流火的苦心孤诣,也就不好再过多的谦虚,稍微低客气几句之后,也就默认了这样一个事实。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起进入洞中而来。
虽说已是深夜,但流火的这个山洞之中因为有洞顶岩浆投下的亮光和祝融神像手中所执的祝融神鼎和神杯之中所喷发的火光照耀,洞中仍然是十分明亮。微风吹进洞口,杯、鼎之中的火焰微微摇曳,巨大的祝融神像光影摇动,一双威势逼人的眼睛烁烁放光,似乎是一位有生命的神祗,正从远古走来,以火施化,普救万民,那种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油然而生一种对其顶礼膜拜的冲动。
众人既然形成了相对统一的意见,便在流火的安排之下开始了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由大巫师萤火主持,先向祝融神像献上一些丰盛的祭品,然后和众长老一起,跟在流火身后向神像跪拜祝祷。萤火挥舞着手中的权杖,嘴里发出一阵奇异的高亢音符,音调曲折婉转,深沉低回,在深邃的山洞之中回荡。太子等人自己的族中也有一些专事神媒之职的巫师,像这种祭神仪式也时有发生,所以三人一听便知,这萤火口中所吟唱的,正是一种常用的祭神咒语,只是细微处有所不同而已。这些人俱是自幼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耳濡目染之下,对这种肃穆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而且有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亲切之意,故此这吟唱之声一起,太子心中的焦急和烦躁随之消失殆尽,变得心情平静起来。
此时洞外天空之中的一轮月牙已经渐渐升入当空,子时已到,天地间除去时断时续的夜虫鸣声之外,一片沉寂。洞中的祭神仪式也已经接近尾声,随着神像双目之中一抹红光一闪而逝,山洞之中似乎突然多了一种若有实质的至阳之气,暖洋洋的感觉充斥着整个空间,流火等人俱是双目紧闭,面露微笑,显得十分沉醉。萤火那一直连绵不断的吟唱之声突然间往上拔高,尖利而高亢,就在声音已经难以后续之际,突然戛然而止。
洞中一阵令人牙酸的格格声突然充斥了整个空间,在太子等三人惊诧的目光和流火等人肃穆的眼神注视之下,只见那尊高大的祝融神像前面的地面上一块厚实的石板缓缓地向下滑落,一个深不见底的悠悠深窟出现在眼前。洞窟之中一缕缕充满了硫磺气息的炎热气流在蓬然而出的烟气之中瞬间布满了整个山洞。一种若隐若现却又似乎充满了蔑视一切的绝大的气势随之冲出洞窟,洞中诸人但觉浑身一震,登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只见神火族众长老在流火和萤火的带领之下一起在胸前将两手平伸,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抹红色的微光在众人身体周围一闪而逝,迅速地融入周围的那股气势之中,而那股气势竟然也似乎是识得自己人一般,施加于神火族人身上的压力登时撤去,众人浑身一松,脸上的神色立时释然。
然而这样一来,从洞窟之中散发出来的这股气势便全部向太子等人身上压去,三人和两兽一禽身上登时压力倍增。然而以小白和轩辕龙马万年之功,这种压力对它们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直到此时仍然是行若无事一般,那银彪虽然功力稍弱,但它本身那兽中霸主的强悍体质却是帮了大忙,此时虽然稍感不适,却也并无大碍。不过太子和月殇、枫依二女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