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幕一旁,才幽幽显示出关于朱厚照的史料介绍字幕:
【武宗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讳厚照,孝宗长子也。母孝康敬皇后。】
谥号是在唐朝开始逐渐加多的,因此在此之前的皇帝们看见这一长串的谥号,都为之震惊——
这明朝皇帝,未免也太自恋了!?
始皇帝都觉得自己太过谦虚,一个“德兼三皇,功高五帝”的“皇帝”竟然就可以满足。
看看后世的天子吧!
这谥号,简直要把三皇五帝都踩到脚底下去了!!
但明朝已经习惯这么长的谥号了,朱厚照自己正乐呢:“嚯,朕活着就能瞧见自己的谥号了!”
他父亲朱祐樘却难受了——活着瞧见自己儿子的谥号,就仿佛是看着眼前还活蹦乱跳的儿子陷入永眠。
怎么不算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
李世民和朱元璋则重点关注在“孝宗长子”这一点上。
皇后所出的长子!
武宗是嫡长子顺利继位!
尽管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自古以来能顺利登基的嫡长子,简直是寥寥无几。
朱元璋颇感欣慰的想,看来咱后世的帝位传承,大体应当顺遂……
李世民好羡慕——啊,要是高明如这武宗一般顺利的话,该有多好?
这武宗能顺利继位,想必是个聪明乖巧的好孩子吧?
【弘治五年,立为皇太子。性聪颖,好骑射。】
李世民此刻有一种看别家孩子的滤镜,不禁连连点头:好骑射,好啊,好啊!文武双全,怪不得最后以“武”为号!不错不错!
【十八年五月,孝宗崩。壬寅,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正德元年,大赦天下,除弘治十六年以前逋赋。
十二年秋八月甲辰,微服如昌平。乙巳,梁储、蒋冕、毛纪追及于沙河,请回跸,不听。】
李世民渐渐感觉有点不对了。
微服倒没什么……
梁储、蒋冕、毛纪这几人,他不认识,这很正常,应当是武宗的臣子,不过“追及”和“不听”这两个词语,在向来严肃的史书中,让人稍微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就简简单单的流露出一种抽象的滑稽和荒谬来。
尤其是李世民自己,他广开言路,纳谏如流,还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在史书上看见如此理直气壮、义正言辞的两个字——“不听”!
【己酉,至居庸关,巡关御史张钦闭关拒命,乃还。】
闭关拒命?!
他们没看错吧?!
这明朝的大臣可以把皇帝关在门外,皇帝无可奈何,只能回去?!
始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下居然有敢将皇帝拒之门外的臣子!
不过汉朝倒是接受良好。
刘邦想了想手底下的大臣脾气,如果是韩信的话……
嗯……他没准还真能干的出来。
而汉文帝本人就有过类似的经历。
他曾去周亚夫统辖的细柳营慰军,然而守门的士卒说,军中只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令。
他顿时笑道:“此张钦,想必是明朝周将军一般的人物了?”
大臣们对曰:“天子乃是劳军慰下,与这明天子微服巡边,岂能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您干的是天子理应做的正事!
而这明武宗……
这明武宗,怎么搞得像是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
皇帝巡边难道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古以来,秦时汉时,天子时常出巡,但这明时,怎么文武大臣不带、朝廷上下也不通知,看起来仅仅是轻装单骑就跑了呢!?
这明朝……好生奇怪啊!
【丙寅,夜微服出德胜门,如居庸关。辛未,出关,幸宣府,命谷大用守关,毋出京朝官。】
李世民麻了。
好家伙,被臣子挡回去了一次,还不死心,又偷跑一次,这次还成功了!
该夸一句“不屈不挠”吗?!
这谷大用想必是明武宗信任的贴身近臣,朱厚照特意令他守关,居然是为了阻止大臣们从京师追过来?!
从来只听说守关抵御外敌的,这次是开了眼了,守关是为了“不要让京师来的大臣出来”!
朱元璋勃然大怒了——君王出奔,君臣相抗?!他大明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朱棣……朱棣气笑了。
人在感到极度荒谬的时候,反倒会忍不住笑出来。
身旁的人都吓住了。
太子朱高炽战战兢兢道:“爹……你还好吗?”
朱棣面无表情道:“你说,这后世的大明,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变成这样一副他无法理解的样子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壬辰,如阳和,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
甲辰,小王子犯阳和,掠应州。丁未,亲督诸军御之,战五日。】
御驾亲征了!!
宋时大家心中一紧,对此事颇有些心理阴影——这位天子,不会兵败被掳走了吧?
【辛亥,寇引去,驻跸大同。】
竟然击退敌军了!?
这位天子,不愧是“武宗”啊!!
朱元璋这才怒气稍霁:“还算你有几分本事和胆量!”
那可不吗。
百官心中腹诽,没几分本事和胆量,他敢微服巡边?!
朱棣皱眉道:“就只是‘寇引去’?都御驾亲征了,如何不是‘大破之’?”
朱高炽努力哄老父亲开心道:“岂能人人都如父皇一般用军如神?”
朱棣瞪他一眼:“没心气!正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好!”
汉武帝盯住了卫青和霍去病。
不知为何,两位将军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汉武帝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蠢蠢欲动:“御驾亲征啊……不知该是何等光景?”
天子亲征,最大的风险就是天子安危。
但若是有卫青与霍去病护卫左右,就算不是万无一失,也能说高枕无忧。
百官心中一沉,完了,陛下本来就不是很让人省心,现在要被后人带坏了!
【戊子,还至宣府。十二月癸亥,群臣赴行在请还宫,不得出关而还。】
读书人给村民们讲解这一段,讲着讲着,自己都乐了:“天子在宣府,十二月,文武大臣想去天子所在地请他回宫,但是因为没法出关,只能返回。”
村民也乐了:“是不是被皇爷之前安排的那个——什么谷大用挡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之前他们让皇爷出不去只能返回,现在皇爷是自己经历了什么,就叫他们也经历什么!”
读书人道:“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世民就没想过,当天子居然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他没有一点敬畏吗?
他就不怕自己离宫后,宫中发生政变,又或者宗室造反,天下不满,如隋炀帝那般亡国吗?
他喃喃自语:“如此轻佻,能是一位明主吗?”
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脸上,却满是微笑。
荒唐吧?
可笑吧?
先帝越是显得荒诞不经,轻佻不似人主,对他越有好处!
天幕再多说一些!还有些重点都没说到呢!
【十三年癸丑,敕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亲统六师,肃清边境,特加封镇国公,岁支禄米五千石。吏部如敕奉行。”
十四年春己丑,帝自加太师,谕礼部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镇国公朱寿将巡两畿、山东,祀神祈福,其具仪以闻。”】
天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朱寿”,是这么来的!
虽说昔日汉武帝微服常自称平阳侯,但……好像也不是一回事啊!
朱祐樘无奈道:“胡闹!”
百官默默等待片刻,没下文了。
啊,陛下,就这样吗?
这样就算训斥完了?
哦,不对,按照天子的脾气,这都不是训斥,这大概就是在说“已阅”。
距离太子陛下出阁讲学到现在,已经五六年了!
这五六年,朱厚照就一直在学《论语》和《尚书》,就这两本书,还没学完!
进度如此之慢,倒不是他不聪明——他分明就可以过目不忘,但就是讨厌学习,而且根本没人管得住他。
比起学习,太子更喜欢骑射,就算老师们向朱祐樘告状,天子也不怎么管教儿子。
态度大概就是:“知道是这么回事了,问题不大,没事。”
那“我儿子高兴就好”的态度,硬生生把朱厚照娇惯成了这样。
但百官们再一深思,忽然发现,诶?
虽然如此,但咱们的太子好像……也还蛮不错的?
你看汉武帝唐太宗精心教育养大的太子,一个变成戾太子,一个变成愍王。
好歹咱们的太子……他顺利登基了!
既不谋反也不夺权,好顺利、好平稳呀!
虽说微服巡边,还跟大臣们你来我往玩游戏似的你不准过来我就要过去,可御驾亲征的勇气——以及最重要的,御驾亲征完凯旋的能力!
那可就太……棒了!
起码比御驾亲征完百官拼命去捞他好吧?
这人啊……
还真是得对比。
突然,大家油然而生一股知足常乐的放松。
【十二月丁酉,大祀天地于南郊。初献疾作,不克成礼。
十六年乙丑,大渐,谕司礼监曰:“朕疾不可为矣。其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与阁臣审处之。前事皆由朕误,非汝曹所能预也。”
丙寅,崩于豹房,年三十有一。遗诏召兴献王长子嗣位。
庚午,世宗入立。五月己未,上尊谥,庙号武宗,葬康陵。】
朱祐樘慌了:“‘疾作’?!什么疾作?!照儿,你可有哪里身体不适?!”
大祀当天竟然突然发病导致祭祀不成,那一定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可十二年不是还好好的,还能跑去边关御驾亲征,十四年春天还有心思给自己加“太师”,如何冬天就病成这样了?!
四年后便驾崩,年仅三十一岁!
朱厚照不管那个,他现在好好的,一点也不觉得身体有什么毛病,他不满道:“我的遗言是不是史官编造的?”
临死前居然说,“之前都是我的错。”!
史官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当即气的脸红脖子粗——就算你现在是太子以后是天子最后要上天当仙人,也不能这样侮辱他们史官!
天幕上可是说过的,一个人以后能不能上天,怎么上天,上天后是什么样子,都要靠他们的记!载!
【赞曰:明自正统以来,国势浸弱。毅皇手除逆瑾,躬御边寇,奋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乐嬉游,暱近群小,至自署官号,冠履之分荡然矣。犹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苴匡救,是以朝纲紊乱,而不底于危亡。假使承孝宗之遗泽,制节谨度,有中主之操,则国泰而名完,岂至重后人之訾议哉!】
“国势浸弱!”
他们大明,就是在“正统”国势下降了?!
这哪个皇帝能容忍?
朱元璋当即皱起了眉头:“正统?正统是哪个皇帝的年号?是哪一代?!是标儿的后嗣还是老四的后嗣?!”
可他就算如今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管到后世,当即气的呼呼喘气,抬头盯着天幕道:“咱死后若是能被神女召唤出来,那承乾太子能去安史之乱,朕也要去那正统年间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棣可谓与他父亲心有灵犀:“神女会不会有一天,召唤出朕呢?”
那他也得去正统年间瞧瞧!
【天子召唤的方式,与之前两位太子召唤的方式不同。
具体体现在,他们的咒语不一样。
废太子们要详细讲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血脉来源,以及盖棺定论的“谥号”来表明身份和位置——但李承乾和刘据都拒绝使用自己的谥号。
所以很难说他们召唤不出自己的臣子,究竟是什么问题。
而天子,只要简单的下诏便可。
“敕曰——”朱厚照道:“出来吧!杨玉环!”】
杨玉环猛地一惊。
【李承乾:“……”
刘据:“……”
赵忆轻轻道:“没反应呢。”
“可恶,”朱厚照很惋惜道:“她为何不回应朕?”
李承乾冷冷道:“你召唤她是想起到一个什么作用?”
朱厚照道:“难道你不好奇她长得到底多好看?你是不是男人?哦,你不行,你辈分都是唐玄宗爷爷那辈了,觊觎孙子的妃子可不好。要是按照杨玉环曾是寿王李瑁的妃子来算,那你都是她高祖那一辈了。不过,也不是不行,反正唐玄宗李隆基也抢了儿子李瑁的妻子,你这位高祖父召唤杨贵妃又有什么问题呢?”
李承乾:“……”
他扭头看向赵忆:“他是天生‘毁灭’命途才对吧?!”
赵忆还没说话,李承乾又琢磨了一下:“不对……他刚才说李隆基怎么回事?”】
李隆基:有时候,没有听清就不必太追究,您说是吗?我追封您一个天子您就别管这事了如何?
【刘据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朱厚照再次召唤。
“敕曰——”
朱厚照停住了。
他回头看向赵忆道:“神女,除了我直接指定外,还可以随机匹配对吧?”
赵忆点点头:“你指定的对象是有可能拒绝为你效力的,随机匹配则是灵界会自动为你寻找合适的、且愿意为你效力的灵魂。”
“那我随机匹配好了。”朱厚照道:“那才更有惊喜呢!”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我现在有点后悔转到‘存护’了,我真想知道我如果还是‘毁灭’,我能抓住他什么弱点!”
“出来吧!”朱厚照兴致勃勃:“朕的臣子!”
他话音刚落,宁静的天宫之所风声骤起!
金色的光芒自他脚下闪耀而出,旋转凝结成一个小篆字体的“明”字,随后那些比划扭曲延展,化为一个繁复的圆形阵法。
三道身影,在朱厚照面前显现。
“臣汪直,拜见陛下!”
“耶稣会修士利玛窦,拜见陛下!”
“妾石阳,拜见陛下!”
那个叫“汪直”的人,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明朝士人,然而剩下的两个,一个是位高鼻深目的番邦人,另一位居然是位健壮的女子。
朱厚照奇道:“说说看,你们都是什么人?”
不知为何,汪直和石阳张口欲言,却又一时语塞。
赵忆轻声道:“介绍一下自己生活在什么年间吧。”
三人这才像是找到了方向,按顺序,汪直先开口道:“臣生于武宗顺德年间……”
朱厚照顿时“咦”道:“你是在我在位期间出生的?”
“只有些许福气。”汪直小心道:“臣出生那年,陛下正好驭龙宾天。”
朱厚照:“哦,我死了你才出生啊,那也算有缘!”
李承乾:“……说的可真直接啊。”
汪直讷讷不敢答,讪笑道:“臣死于……”
他有些哽咽道:“死于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
利玛窦轻轻叹气道:“我于1553年生于意大利的马切拉塔。那是中国的嘉靖三十二年。15年,是明神宗万历十一年,我抵达中国澳门,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1610年,万历三十八年,我在北京去世。”
石阳最后开口,她顿了顿:“妾原名石阳,出生于清乾隆四十年!因丈夫姓郑,行一,道上的兄弟们称我‘郑一嫂’。妾死于道光二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