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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死生之间

    【老兵问道:“还记得清吗?”

    做梦的男孩点了点头:“差不多。”

    老兵嘱咐身后的十岁半和山炮道:“你们俩在这。”

    他和做梦的男孩一起走下长城,慢慢的、小心的在周围寻找陷阱的痕迹,开始探索。

    十岁半和山炮倚在山腰的城墙上,担心的张望着他们。

    做梦的男孩在前头,带着老兵慢慢前进,忽然蹲下来高兴道:“这儿有一个!”

    他们小心的绕过这个陷坑,抵达了第一片伏尸之地,地上散落着不少断弓和节折的枪戟,尸体上还插着不少羽箭——这些显然都是吐蕃人看不上,又或者他们已经拿不动所以剩下的。

    老兵将那些折断了的枪戟捡起,抱在怀里道:“等会儿砍些树干,把枪头绑上去,也能用用。”

    而且唐军之前挖的陷坑,显然也不是没起作用——更远些的地方走近一看,有几处陷坑附近,有被绊倒在地的马匹压死了从自己背上摔落的吐蕃骑兵。

    他们身上往往还带着箭筒,运气好的,掀开马匹的尸体,还能找到被压住的完好长枪、大刀与劲弓。

    老兵高兴的举起新找的的长弓,和做梦的男孩一起笑着向城墙上的十岁半与山炮示意:“嘿——!!”

    十岁半兴奋的拍手欢呼起来:“噢噢噢噢噢!!”

    山炮也一脸高兴。

    但在长城上,草儿倒在李承乾的怀里,奄奄一息。

    李承乾忍着心中的惶急,克制力气轻轻摇晃她的身体:“草儿?草儿!”

    斥候小女孩蹲在一旁,悲伤的看着她。

    李承乾试探道:“能弄点吃的吗?”

    斥候小女孩默默的站起身,去想办法。

    草儿躺在他的怀里,忽然轻轻喊了一声:“阿娘……”

    李承乾连忙附低身子,轻声呼唤,确认她现在情况如何:“草儿?”

    “我看见东西了……”草儿的脸上,露出恍惚的笑容。

    “什么?”

    草儿笑着指着天空:“我看见星星了……真多。”】

    “完了……这孩子是要饿死了啊……”

    被人拉开的军汉“哼”一声道:“就说刚才不该放过那兔子!”

    儒士冷声道:“何人因没吃兔子而死?难道不是只有草儿一人?她放的兔子,她承担后果,她宁愿饿死,也要保全自己的道义!轮得到你在这指指点点?”

    “那这不是傻子吗!她本来能活下去的,非要把自己作死?”

    听他那贬低的用词,儒士厌恶的摇了摇头:“唉,夏虫不可语冰!”

    军士虽然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知道肯定不是好话,顿时大怒:“我看你才是读书读坏了脑子!!”

    【李承乾抬头看向天空,可如今正是朗朗白日,哪里看得见星星呢?

    他又将手在草儿眼前挥舞,她的瞳孔却依然一动不动,明显根本没有恢复视力。

    “我看见星星了,真多!”草儿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开始数了起来:“十五颗……十六颗……”

    李承乾明白了什么,他眼中含泪的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草儿。

    因为他知道,她的生命正在自己的怀中消逝。】

    李承乾突然红了眼圈。

    他想起了自己母亲长孙皇后去世前的样子。

    曾经笑语盈盈的母亲忽然变得那样苍白羸弱,瘦得形销骨立,躺在床上,就算周遭铺陈再多的绫罗锦绣,送上再多的珍贵药材,在人世间拥有再多的权势富贵,也无法抵挡上天将她的生命夺走。

    李承乾记得自己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但他坐在床边时,她仍会艰难的握住他的手。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那时她是想对他说什么呢?

    李承乾那时候想不出来,后来也永远无法知道了。

    刘据猛地站了起来,他与刘彻及百官一起观看天幕,而皇后卫子夫自然只能居于内宫。

    他向刘彻跪拜行礼,恳求前往内宫陪伴母亲。

    之前他虽然被迎回宫内,“巫蛊之乱”看似在天幕的影响下,平缓落幕,但刘据知道,自己的地位比之前更为特殊,也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更让人敏感。

    他、卫子夫与刘彻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看似和巫蛊之乱发生前、天幕出现前并无不同,可刘据与卫子夫,都如履薄冰。

    除了刘据回宫那一日,他前去拜见皇后——两人都谨慎小心的不敢多说一句话。分开之后,别说见面,他们甚至不敢有任何联系。

    但看着草儿在天幕上等待死亡,刘据终于忍不住的想——那时留在宫中的母亲,在他逃亡以后,会想些什么呢?

    太子尚且可以奔亡民间,皇后却能如何?

    她连逃也逃不出去,等待她的只有绝望的死境。

    他子弄父兵,已是不忠,连累母亲,又是不孝,如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顾忌一个曾要搜捕缉杀他、逼死他母亲的父亲,而不敢靠近一直坚定支持他的母亲,岂非不仁且不义!?

    若要登基为天子,便要成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那他宁愿和母亲一起去死!

    刘彻望着跪倒在面前,双眸通红的太子,没说什么:“去吧。”

    他也是母亲的儿子。

    他抬头望着天幕,草儿那声“阿娘”,令他眼眶也微微发热。

    “唉。”

    他的太子还有母亲,他这位天子却无父无母,多年矣。

    汉明帝时期,百官大臣不想低头错过天幕,但又不敢移动视线以免瞧见皇帝流涕失仪,只好一动不动的望着天空,僵滞的眼睛都不敢多眨。

    据说前日,汉明帝刘庄做梦梦见年少之时,在父亲光武帝刘秀、母亲皇后阴丽华身边的日子。醒来后寻来母亲生前的梳妆之物,便已经动情哭过一场。

    没成想今天和百官一起观看天幕,又实在无法忍耐的流下了眼泪。

    即便是贵为天子,人世间最尊贵的人,尚且在生死之事面前如此脆弱,又何况是无权无势、甚至无钱的普通百姓呢?

    贵人们生病,还能得到最精细的照顾,能休息、有药喝,而普通人生病,即便痛不欲生,或许连大夫都看不起,只能自己硬生生的强忍,没准还得下地干活。

    死亡、贫穷、饥饿,一直与他们息息相关。

    有人拿出了自己的经验之谈:“实在不行,先给草儿吃点土吧,也好垫垫肚子……”

    “吃土最后还不是一样要饿死!”

    “都怪那什长!非要向西!之前若是不向西,不是很早就能去城里了吗?”

    “去城里有什么用?这一路上遇见这么多吐蕃人,怎么知道去了城里,那城就不会被吐蕃人攻破了?到时候还是一样要逃!”

    “其实死了……又有什么不好呢……这人世间活着多苦……草儿与承乾太子相识,说不定,能去天上过好日子……”

    “可承乾太子有这个本事么?他自己都是神女召唤出来的。神女又不认识草儿,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老兵和做梦的男孩还在继续搜集能用的武器,忽然后者道:“诶!别动!!”

    他扑过去,确认老兵脚边又有一个陷坑,“秋天的草变了,不好认了。”

    而李承乾轻轻的从昏睡中的什长腰间,抽出了他之前剜肉的断刀,回头看了草儿一眼,走下了长城。】

    “他要干什么?”

    “他是不是想……去给草儿再弄只兔子?”

    “可抓兔子用短刀怎么抓得到啊!狩猎当然是弓箭好使啊!”

    “你眼睛瞎了?怎么看的?他们哪还有箭?没武器了,老兵他们才要去找武器,现在能用的也只有这把短刀了!”

    【十岁半和山炮在城墙上喊道:“天不早了,等会天黑了路不好走,快点吧!”

    老兵背着两把弓、腰间挂着三筒箭,怀中用袍摆兜着还能用的箭枝、断枪头、断刀,朝长城上走去,他回头看向还在寻找的做梦的男孩道:“行了,够用了!走吧!”

    十岁半和山炮连忙迎上来,帮他抱走一些“战利品”。

    老兵又向后催促道:“天不早了,快点走吧!”

    “可是……可是……”做梦的男孩仍然不肯放弃:“那边还有一片地咱们没过去呢……找到陷坑绕过去再找找,多些武器,说不定就能多干掉几个敌人呢!”

    老兵他们只好自己先往前走,十岁半回头又呼唤了一声:“旗子——快点儿!”

    可下一秒,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惊叫。

    三人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平坦的草地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大坑,坑中黑糊糊的一片,远远地看不分明。】

    “那旗子……挥舞旗子的小孩……掉进他们自己挖的陷坑里了?”

    “那还能活吗?”

    “若是那么大的陷坑……里头一定埋了许多尖刺……只怕是一掉下去,便被刺穿了。”

    【老兵怔怔的看着那个坑洞,乌黑的眼眸中慢慢盈满了眼泪。

    他们的耳边,似乎又听到旗子总是求知若渴的捧着那本书,念诵的声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宋濂想起自己年少时,家庭贫寒,只能向人借书观看,天气寒冷,砚墨结成了坚硬的冰面,手指都无法屈伸,也必须几天内抄写完,给人送回去。

    后来为了继续学习,行走百里去寻找师长。

    《送东阳马生序》中便提到过:“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肢僵劲不能动……”

    如今太学诸生,既不必担忧无书可看、无师可教,也并非家境贫寒、穷困饥馑,但反而学习惫懒、读书怠惰。

    望着天幕上那个渴望读书的孩子身陨陷坑之中,宋濂悲哀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