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小白也伤心不已,也扑在文大娘的身上痛哭流涕。
天色已经很晚了,见小白和汉源离去久久未归,桑婆婆坐不住了。
白天来的两波人她远远的都瞧见了,她知道一定是王家的人,因为除了他们家,看得上瞧得起汉源的找不出第二家。
只是,她不想见到王家的任何人,包括那些下人,所以,她并没有露面,但最后那波人里的王从,她是认识的,当然王从也很熟悉她,一个是老爷身边的贴身随从,一个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奴仆,虽然两人长期不睦,可总是要见面的,不见面的时候,当然就得由最近人相互传递消息了。
也是,在王家人眼里,桑婆婆因谋害主人已经被赶了出去,她就不算是人了,至少不是王家人。
她知道王从是老爷的贴身随从,他出面,一定是王屠户所派,也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不然他不会离开王屠户半步,王屠户也不会派他出来。
看到那架势,她也不由得心里一惊,看来王家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绝对不仅仅是逼亲这么简单。
午饭时候汉源说过,要去找文包子铺旁边的空屋做药铺,这么久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又到哪里去了,只有去包子铺那里碰碰运气了。
走在镇子上的桑婆婆穿着黑色斗篷,蒙着面纱,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真容。
但走到中心石阶处,她犯了愁,镇子里何时出现了这么多条街道,东南西北几个方向都有街道,她不知道要走哪一条才行。
最后,凭着对文包子铺所在的那条街道仅有的记忆,她记得中心石阶处听说书先生说故事坐的石阶里,朝文包子铺方向的那阶石椅子是一块尖尖的石块,尖尖的那一端正好就指着文包子铺的那条街。
还好,这块石头还在,这么几年了都没有变化。
朝着石块所指的这条街,她走了没一会就看到了那个已经看不清字的铺面招牌,没错,就是这里,招牌是看不出来了,但门口的景象没变,还是原来那个样子,门口左边是竖起的招牌,招牌下面立着一个面案,右边是一个铁架子,上面搭着两口锅,平日 里,总是见文大娘在那里忙活着。
旁边那家铺子确实没有开张,门口既没有招牌,也没有摆设,屋里更没有灯火,老远看去都觉得没有人气的样子。
这里确实离中心石阶处不远,人们大多离得很近,确如汉源所说开药铺和医馆都很合适的。
可站在包子铺对面,她就觉得今天的包子铺不对劲。
近年来,她虽然不再出门,也没再来买过文大娘的包子,更是没见过文大娘,但以往这个时候,门口应该是还有烛火的,文大娘应该还在忙才对,既要收拾今天没有卖出去的包子,还要准备明天的包子皮,包子馅,正忙得不可开交才以对。
可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远远看见右边的面案上还有两个笼子,应该是做好了没来得及蒸的生包子吧,右边的锅上一个有蒸笼,一个没有,只是放着个蒸笼的盖子。
这不像是刚做的,倒像是早上没有做完就中途放下了的样子。
再看屋子,里面有微弱的灯光传出来,同时,也有低沉的哭泣声传出来,细仔听,不对,是两个声音,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这是怎么了?
桑婆婆没有再听,也没有细想,加快脚步走到门口,连忙推进房门,微弱的灯光把整个屋子照得有些惨淡,只见小白和汉源正趴在床边哭泣,床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定眼一看,正在包子铺的老板文大娘。
小白最先发现有人进来,她立刻警觉起来,马上停止了哭,“嗖”的一下站起来转过头来,她发现是桑婆婆,于是又轻声的抽泣起来。
汉源哭得太伤心,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也没有察觉得小白已经站了起来,还停止了哭泣,他还完全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反应过来。
桑婆婆看了一眼小白,再看了一眼汉源,本来准备过来把他拉起来,刚上前一步,还没够得着汉源,门口处闪过来一个人,只见这个人对着街上吼叫起来,“快来,汉源在这里!”
说时迟那里快,小白和桑婆婆还没有反应过来,十几个人就从门外冲了进来,把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为首的就是王从。
“汉源,好家伙!这么多天,你都躲到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王从愤怒的说道。
当然了,就因为没有找到汉源,府里的大部分下人受了不少罪,不仅是老爷不高兴,小姐更不开心,时时处处折磨人,只要一个不小心被逮住,不是骂就是责打。时间一长,大家都紧张兮兮的,人人自危,弄得大家都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错漏。
包括他王从,哪怕是老爷的贴身随从,其他的下人都纷纷叫他王哥,就连他也没少受老爷的责罚,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再大的错老爷都是只斥责一下而已,不会过多的责罪。
所以,王从把汉源盯得紧紧的,专门对付他一个人,生怕他再次消失,其他的人把小白和桑婆婆分别围了起来。
桑婆婆还不清楚情况,她见王从死死盯着汉源不放,不明就里,首先开口问道,“王从,你这个何意?”
“你是桑七?!”,王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转过头来见是她,很是惊讶!
不是被赶了出去吗?话说在兰花镇,被家主赶出去的奴仆就当是死人了,没有别家敢用,别家也不会用的。
但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就是被老爷赶出府了的桑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听王哥叫桑七,其他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盯着这个叫桑七的女人,这个名字在王家以前是耳熟能详的,大家听到都要敬畏三分的,见到她就好像见到夫人一般,现在在王家这个名字是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牵扯到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对,我是桑七!”,桑婆婆见他很吃惊的样子,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就是桑七,就是原来夫人的贴身奴仆。
“你怎么会在这里?”,轮到王从不明就里了。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这里是文包子铺,可不是你们王家!”,桑婆婆与他理论 道。
“对,是包子铺,不是王家,也不是你家!我们要抓汉源,那就应该与你无关吧”,王从强势的说道,语气不容桑婆婆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为什么要抓他呢?”,话到如此,桑婆婆几乎已经猜到了一半。
王从见桑婆婆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强硬的说道,“这是老爷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不用打听得那么详细的,只是执行命令就行!”
桑婆婆见他不愿多说,直接点破,“是为发小姐的婚事吧?”
不奇怪,在王家还是夫人贴身奴仆的时候,就多听提老爷和夫人提到过,最近这次逼婚,她也是知道的。
王从盯着她不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小姐的婚事与汉源有什么关系,怕言多必失,不敢乱说,只是一只手抓住汉源的胳膊没有松手。
此时的汉源还是满脸的泪痕,他甩掉王从的手,站了起来,看了看床上已经离世的文大娘,又转过头来盯着王从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跟随老爷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王从学到了很多东西,他本来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拉着他走的,但回心想到,如果真如桑七所说,抓汉源是与小姐的婚事有关,那将来汉源就是王家的少东家,就是自己的主子,他哪里还敢怠慢。
见汉源也没有要跑的样子,于是,他顺势松开了汉源,但没有说话,汉源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王从感觉他不回答不行,看样子,如果回答汉源是一定不会跟他走的,更不敢用强。
“小姐受伤了,你知道吗?都是为了去找你!”,王从说的是真话,这汉源是知道的。
“我是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汉源红着双眼看着王从,一字一字的问道。
王从没想过汉源会这么硬势,以前在府里,他见到的汉源总是笑呵呵的,见谁都毕恭毕敬的,哪怕是才被小姐责打过满身伤痕,也是如此。
王从内心生出了畏惧,认真说道,“我们找遍了几乎整个兰花镇,就差这条街了。”
“可你看看那床上,你认识她吗?”,汉源一只手指着床上的文大娘,盯着王从没有眨眼的说道。
认识,当然认识,整个镇子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吃过她家的包子,他王从也不例外,有的时候,文大娘连钱都不收他的。
这里,王从才注意到床上躲着的文大娘,他满脸疑问的转过头来看着汉源,“她这是怎么了?”
“她死了!你没看出来吗?嗯?”,汉源几乎是怒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死了?小姐上午不是还吃过她家的包子吗?这会怎么就死了?”,王从知道小姐得知汉源在镇子上的事就是因为这个文家包子,喃喃的说道,语气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可现在,她就是死了,你们呢,你们还在她屋里来抓我!当着她的面!”,汉源好生无奈的说道。
小白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但她好像也插不上嘴,也没有人过多的注意到她,因为大家都不认识她,以为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么多的人,她的眼里也只有汉源一个人而已,见汉源伤心至极,她也心疼至极,她明白,不仅是因为文大娘的死,早年,他娘亲去世,让他在家里受尽苦楚,还被遗弃到兰花镇来,除了桑婆婆之外,就是这文大娘对他最好了,他真是的把文大娘当成他娘亲了呀。
突然,汉源停止了发怒,平静的说道,“好,我跟你们走,但请你们不要难为她们两个,也不要再来打扰文大娘,好吗?”
在场的人都明白,汉源是非跟着走不可的,谁都着不了王屠户的主。
这些人其实都想早点离开,哪个还愿意再回来打扰一个死人呢,回避都来不及。
汉源看了一眼小白,又看了一眼桑婆婆,决绝的跟着王从一行人走出了文家门口。
小白是明白的,他那一眼是叫她放心,也有托于她,文大娘的后事交付于她了。
桑婆婆也是明白的,他那一眼是叫她放心,王家的事,他应付得过来。
夜已经深了,此时的兰花镇很安静了,几乎已经没有行路人和闲逛之人。
王从走在最前面,汉源走在中间,左右和后面都有人围着,连走路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汉源心里很是平静,按小白的说法,两个可能他都一一想了一遍,觉得都有可能,但有一点,他是决定了的,那就是与小白不离不弃。
如果是第一种,等到王盼盼完全康复了,他会以死反抗,坚决不从。
如果是第二种,就算打死他,他的魂魄也要回到小草屋与小白在一起。
王家依然是灯火通明,下人们都没有敢睡,因为东院里夫人还在小姐床边守着没有睡,西院里,老爷屋里的灯也没有熄灭。
王盼盼全身被白纱布包裹着,只露出来两个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全身像极了南西街珂家糕点店的一种点心,星星点点渗出来血渍,像极了冬天雪地里的梅花一样。
徐医师真的是医术高明,用一颗连王屠户都不认识的药草擦试了一遍她的身体,过了这一阵子,她身上的伤口都淤青基本都清除了,全部伤口渗出来的都是鲜红色的血液,肿着的头也没有先前那个吓人了,伤情算是稳定下来了。
这时,王从一行人把汉源带进来的时候,她正嚷嚷着要吃鸡腿呢。
徐医师说了,鸡腿是可以吃的,这样有利于她的伤口复原,这不,水儿正端着一盘鸡腿从小厨房过来,差点就与汉源他们这一行人撞个满怀。
见到汉源,水儿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面,但眼前的汉源确实是长高了,长壮了,脸更俊了,轮廓分明,完全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哪还有半点那个笑呵呵,任人欺负的样子啊。
“夫人,汉源到了!”
王从不敢进入内室,只是站在门口,低头作揖,向里面的聂氏说道。
聂氏听闻,低沉着声音说道,“让他进来!”
汉源知道内院的规矩,莫说内室,就是内院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没有老爷、夫人和小姐其中一个的传话,敢擅自进入的,必是重责。
见汉源没有进去,聂氏严声问道,“不是说到了吗?怎么还不进来?”
汉源这才回道,“小的在这里,请夫人吩咐!”
“我叫你进来!”,聂氏一句一字的说道,不容反驳。
汉源抬脚走了进去,在离王盼盼的床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快过来,难不成我会”,聂氏边发着怒边抬头看向汉源,这一看,吓得她把后面那个“吃了你”几个字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浔哥哥!是我的浔哥哥啊,怎么会是我的浔哥哥呢?”,聂氏瞬间瞳孔放大,心跳如鹿,惊慌失措,方寸大乱。
“夫人,小姐要的鸡腿!”,水儿的叫唤声把她从朦胧中拉了回来,她赶紧从汉源脸上收回了眼光,也收回了思绪,接过水儿递过来的鸡腿,直接递给床上的王盼盼,恍恍惚惚的说道,“盼儿,给,吃吧!”
一旁边的水儿吓了一大跳,“夫人,您怎么了,没事吧?”
聂氏的反应汉源全部尽收眼底,他大概是全部都明白了,眼下的情景,聂氏应该是认出他来了,他也是明白的,不知不觉中,自己肯定是长得越来越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