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宅静谧,孤独的耸立着,像一个腐朽的老人,枣树青绿,鲜嫩的枝丫缓缓晃动,像是一只美人的玉手每次的摇晃都牵动着少年的心房。
一只眼睛朦胧的粉色蝴蝶嗅着空气中飘逸的枣香,摇摇晃晃一头扎在枣树青色的树叶上。
蝴蝶扇动翅膀想从树叶上再次腾飞,恍如一个冬日的少女,要从温暖的被窝中挣扎出来。
可身下的树叶,宛如一个漆黑的泥潭,柔弱又充满凶险,将蝴蝶的翅膀完全包裹住,好似一颗密不透风的蚕茧。
人畜无害的枣树,在此刻终于展现出他真实的样子,树干轻摆,血液从掏空的心材中溢了出来,乌黑黏膩的血液在地上淌出一条娟娟细流。
树枝轻缓摇摆,绿色的嫩丫在阳光下轻轻舒展,渐渐褪去了绿衣露出了发黑清冷的枝条,那一颗颗饱满清香的绿枣,是一颗颗烂绿色幽青的眼球,密密麻麻挂满了树梢。
枝头上浓绿茂密的枝叶,在此刻也展现出了他们真实的样貌,那是一只只死去、腐烂、发臭、狰狞的动物尸体,羊、牛、猪、狗、鸭、鹅……垂着脑袋,伸着舌头,眼眶空洞,死状极为凄惨。
那只蝴蝶也会成为这里的一员,在树梢上轻轻晃动,成为枣树的绿叶,作为这一切的陪衬。
时间压缩了生命,在漆黑的世界里,苦障在绝望中诞生,成为生物幻梦,为生灵编织一个又一个本不存在的美丽梦境,诱导他们步入死亡的陷阱。
每一次苦障的滋生都将生灵涂炭,万物凋敝,而这一次……又注定是一场噩梦!
粉色蝴蝶在黑暗的囚笼,像一颗不屈的红色心脏,在爱情的旋涡中苦苦挣扎,哪怕破碎千万遍,依旧被他的主人修好,按回了原处。
但总有一天这颗心脏会彻底破碎,正如这只凄惨的粉色蝴蝶,在黑暗中不断流逝的生命,终将不复存在。
风声在空中呼啸,一道凌冽不羁的剑芒在空中笔直落下,像是一只倨傲的苍鹰,瞄准猎物发动致命的一击。
“咔嚓~”
苦障疯狂的扭动枝丫,满树死尸如咆哮的恶兽对着天空嘶吼,地面的泥土像是被巨人踩碎的万岁子,裂成了无数块残破的碎片,一只长满细密黑丝的悠长树干从地底猛的抽出,发疯的鞭打四周。
苦障的疯狂并没有让结局有丝毫改变,剑芒毫无意外的从天上落下,精准的从中央将这颗苦障一分为二,恐怖的剑芒连传说中能毁灭世界的苦障,也在其一击之下毁灭。
两边倒下的苦障,燃烧起巨火,噼里啪啦将原本诡异的巨树烧的一干二净,在树叶包裹下的粉色蝴蝶,终于挣脱出命运的囚笼,冲破天地。
就在它冲出那片黑叶后,粉色的翅膀却再也无力支撑飞行,轻盈的身躯变得无比沉重,呦呼的扇动了三下翅膀,粉色的蝴蝶便如烟尘般消失在空中,成了一刹的泡影。
……
“糟糕,我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陈平安的脑袋嗡的一下,好似被什么重物砸了,之前所见的酒席,昏倒在长桌上如死猪一般都人们,此刻全都清醒着转过头,用一种怪异冷冽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倒霉,倒霉,我就知道有坑!”
陈平安暗道一声糟糕,这种情况简直和被一群豺狼盯着没什么区别,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身体无比虚弱,跑都跑不动,双脚空乏的厉害。
宛如一个经历洞房花烛夜的新郎,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交了出去,连下床都费劲,哪还有力气再应对别的事情。
“酒,酒,好香的酒!”
“酒,再倒一杯酒来!!”
沉默在五息后结束,一声声中年人带着醉腔的喊声在陈平安耳畔炸响。
这股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扎入陈平安的耳朵,侵入他的大脑,像是一根搅屎棍,将原本整齐的思绪搅的一团乱麻。
“酒……酒……”
陈平安清明的眼神逐渐迷蒙,一股浓郁的绯红色酒气占据了他的眼睛,嘴里似乎也被酒气填满,忍不住打了一个嗝,脸颊快速爬上一抹红晕,像是红日中的晚霞。
坏了,我要被鬼物控制了!
最后一丝理智在愈发昏沉的大脑中被懒惰吞噬着,鼻中一股燥热的感觉突然冲了出来,难闻的火烧味像是一条钢索,将下坠的意识猛的拽了回来。
陈平安的眼神在此刻变得无比明亮,犹如一把钢叉反射着阳光,直勾勾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哪里有一个佝偻的人影,拿着一个残破的酒碗,好似一个被世界抛的流浪者,只有喝酒才能让他有活着的感觉。
陈平安无比确信这就是那个影响自己的恶鬼,而这处山村的变故,也大概率起源于他,只不过此时的自己好像并没有能力和他硬碰硬。
短暂的剧变,刺激了陈平安的神经,使得他的思绪变得无比活跃,之前忽略的细节也在此刻涌入脑海,这其中就包括九叔给他的那三张符纸。
但想到了符纸却并没有让陈平安感到高兴,反而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苦闷,原因无他,因为那三张符纸剩余的两张都不在他身上,而是被夹在行囊里回到了九叔手上。
这事也怪他当时马虎,居然没取出来,就把包袱还给九叔了,此时再想靠符纸保命已不现实。
若是逃跑,恐怕还不待逃出村子,就将再次被这恶鬼的能力控制,陈平安可不想在酒缸里泡一辈子,又是成了一个不知姓名的野鬼在孤村之中游荡百年,最后如一缕烟尘般消散。
如今之计,恐怕只有一种办法了!
陈平安面色变得坚定,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欲与此恶鬼殊死一搏,只见他挺起胸膛,咬紧牙关,猛然有力,将所有的气力拧成一股绳,骤然大喊道:“九叔!救命啊!要死人了!”
这洪亮嘶哑的声音一出,村庄瞬间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喊着喝酒的恶鬼,此时也瞪大黑黝黝的眼睛瞅着陈平安,诡异的眼眸满是茫然,似乎是弄明白,陈平安的大脑究竟在想什么。
但他注定一无所获,因为他永远也猜不透一个穿越者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