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陛下召您前去共进午膳。”
老朱最近两年，凡是召朱标用膳，都给准备几道硬菜。
正巧小朱有事找老朱，兴致勃勃的跟随王大伴来到乾清宫。
老规矩，先吃饭，等吃到八分饱后，再来谈事情，否则谁都吃不饱。
很快，爷俩同时放下碗筷。
“逆子……”“父皇……”
“您先说。”
“你打算让汤和何时回来？让一个帅才，窝在瀛洲去采银子，你不觉得大才小用吗？再者，汤和身为御史大夫，若大个御史台，其他官员都在，唯独御史大夫不在，像这样群龙无首的，你觉妥当吗？”
“御史大夫不是还有邓愈吗？”
老朱的御史台一直没有整饬，从开国以来，都是由汤和、邓愈两人担任。
如果不是小朱把六部改成尚书选举制，六部尚书也由好几个人同时担任。
“邓愈在外征战呢，所以咱想让汤和回来。”
老朱这老登，这哪里是因为缺御史大夫，才要把汤和召回来，分明是想让汤和把开采出来的银子给拉回来。
“提到御史大夫，儿臣正想说起这件事呢。”
“怎地？”
小朱：
“父皇，您看哪个朝代，御史大夫需要两人担当？”
“如果是开国之前，为了鼓励将士们征战，用两名武将来担任也就罢了；”
“可现在已经是洪武三年了，再让两个武将来担任，那么御史台就等同于虚设；”
“御史大夫，需要的是，像古之魏征那样的，”
“上能为天子犯言直谏明得失，下能为朝堂监察百官正纲纪，”
“需要那种刚正不阿的直臣，所以，汤和跟邓愈已经不再适合御史大夫这个位置了。”
老朱：咱说的是御史大夫的事吗？咱说的是银子的事儿！
“关于御史大夫这件事，回头会好好处置的，咱现在缺的是能领兵打的帅才，徐达一直主持北方防务；咱需要一个各方都信服的帅才，率领众将，西征巴蜀。”
“如果是这样的话，汤和可以回来，瀛洲那边，您挑一个信得过的武将过去就行，不需要具备开疆拓土的能力，只需要能守住一方平安即可。”
“那成，回头咱派人过去接替他，顺便把银子拉回来。”
“汤和可以回，银子不能拉。”
老朱顿时暴怒：
“不能拉银子，咱要汤和回来做啥？咱现在手里急等银子用！”
“那1500万两银子呢？”
“自然是都花在钱庄跟商行里头了。”
“钱庄跟商行，需要花那么多银子吗？”
老朱当即掰着手指头给他算：
“你当是建个学堂呢？只要地方够大，挑便宜的地方买就行？”
“是你说的，必须开在最繁华的闹市，还要最大的铺面；”
“这么多县城，这么多铺子，买地，买铺子，修缮，”
“还要建银库，建货仓，建粮仓，那么多商行，要进大量的货才够卖，”
“哪样不需要花大把大把的银子？建个学堂都要两千万两，”
“建钱庄跟商行，你觉得1500万两很多吗？够用吗？”
“现在修到一半，没银子了，不从银山往回运银子，拿什么去修？”
小朱这些天，把这两件事交给老朱后，就没管。
他今天来，就是听到钱庄跟商行停工了，才想问老朱怎么回事。
原来是缺银子啊。
“内帑里的银子，都花完了？”
“当然都花了！否则，咱让汤和回来干啥？”
“来人，去东宫叫人抬几箱银子过来，就说孤说的。”
老朱怒道：“你当咱缺你那仨瓜俩枣吗？咱是缺几箱银子吗？咱是缺很多箱银子！把运大量的银子回来！钱庄就只能停工！”
“钱庄没好，银子不能往回运。”
“为啥？”
小朱：
“您想啊，钱是啥？钱即是货，货即是钱，控制了钱就等于控制了货，”
“第一家开遍全大明的钱庄，一但开业，必然引起士绅的激烈反应，”
“为了不受控制，他们肯定会合起伙来挤兑钱庄啊，银子就是钱庄的兵马，”
“当他们挤兑的时候，咱得给他们来个兵不厌诈，出其不意的拿出这笔银子，”
“在此之前，要是一趟一趟往回运银子，一但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就会做好充份的准备，到时候银子万一不够用了，”
“咱不但钱庄保不住，就连投进去的所有银子，也会跟着一起打水漂。”
老朱还是头一回听说，开个钱庄跟打仗一样。
为免露怯，才没有问出口，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看他。
小朱就知道他不懂，无奈：
“齐相管仲的鲁缟之谋知道吧？大量高价收购鲁国的绢，”
“使鲁国人民全部改粮为桑，全去织绢，没人种田了，”
“回头齐国把绢一断，绢也卖不出去，粮食也没了，鲁国还能不乱吗？”
“诸如此类，还有楚鹿之谋，衡山之谋，凡此种种；”
“想要击垮一个钱庄，也很简单，一边往里大量存钱，一边不停的贷款出来，”
“等到把大量的银子贷出去后，回过头来再找你取银子，”
“这时候如果拿不出银子来，所有储户都会担心自己的钱打水漂，”
“就会纷纷跑来取钱，钱庄不就瞬间垮掉了吗？”
“所以，想开好钱庄，就得准备好海量的银子。”
老朱想想，单单从韩、闵两家，就抄出将近五千万两银子。
天下望族何其多也，倘若天下望族全部联合起来，手中会有多少银子？
如果全部都来挤兑咱的钱庄，咱哪来那么多银子应付？还不瞬间垮掉？
关键是，咱还找不到理由治他们的罪。
没有哪条大明律规定，不允许存钱借贷。
可是如果不开这个钱庄，咱就掌控不了天下货物，咱就是个瘸腿皇帝，迟早会像历朝历代那样亡国。
之前不是说了，皇帝只要掌握天下兵权，货币发行权，货物定价格，就等于掌握了一切吗？
“可现在的问题是，没钱钱庄就无法完工。”
“反正钱庄一时半会的，也不差急开张，要等到准备好了足够的银两再来。”
“那商行呢？商行也没银子，陷入停工，还缺大量的银子用于进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