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合上书,将书扣在桌面上:
“方小子让我保管,就是怕被你看到,你想让我做言而无信之人?”
“什么?”
朱元璋不自觉拔高声音:“方小子这是欺君,咱要砍了他。”
“还不是你自己急性子,人家就是怕你不管不顾直接开启变法,才迫不得已这么做。”
马皇后没好气说道:“再说,我看和你看不都一样,难道你还不信我?”
“妹子,你说的什么话!咱最信任你,不看就不看。
可你总该告诉咱,方小子的方略真能行吗?”
马皇后看着桌面上的书本,轻叹一声:
“还没看完,这本只是指出大明的问题,以及变法准备的部分。
这本可以给你看看,大部分已经发生,剩下一些方小子也在准备中,免得你打乱方小子的布置。”
说着,将书本推到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也不客气,快速翻开第一页,看到第一行就写着韩非子,眉头一下子就松开:
[咱就知道,法家还是不错的,连变法方略都有韩非子。]
随着时间推移,朱元璋眉头也渐渐皱起,大明问题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土地兼并、乌斯藏问题、风俗礼仪问题、宝钞问题、军事问题等等都一一记录在案。
他不觉得方时在危言耸听,这里面有理有据,而且他也了解过。
良久之后,朱元璋才放下书本,满脸凝重:
“若方小子没说错,陕西此地重中之重,必须调重兵把守,对于乌斯藏也得想办法纳入大明版图。
还有辽东,方小子在这里面提到辽东将会是大明粮仓,也不知是为何。”
“难怪方小子谁都不防,就防着你,刚看一本就想着打下乌斯藏,全部看完你不得立马开启变法。”
“嘿嘿!”
朱元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咱只是说说而已,妹子你怎么还当真了。
咱早就做了决定,只给标儿和变法铺路,乌斯藏什么的都交给标儿。
以后,咱的标儿功绩会超越历朝历代皇帝,仁义之名青史永传。”
“别转移话题!”
马皇后瞥了眼朱元璋,一副早已看已看穿的模样:
“最后提到的空印和盐务,我不信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快刀斩乱麻?”
朱元璋抬头看了眼屋顶,随口回了句:
“这房梁怎么脏了,妹子,你得让人好好打扫。”
马皇后哭笑不得看着朱元璋:“重八,你觉得你能骗得过我?
老二都到各地去拉灾民,等老三回去也差不多也要这么做。
还有黄河、淮河、这些河流都要修堤坝,哪哪都缺人,这时候你还想着杀人?”
朱元璋一把握住马皇后的手,轻声劝慰道:
“妹子,咱是这种人吗?有族谱和牌坊,还需要杀什么人?
咱只是想着把罪孽深重之人砍了,其他人咱还准备拉去云南修路。
你看去年,咱不也没杀他们,现在还给了那些文官戴罪立功的机会。”
“真的?”
马皇后有些狐疑,以她对朱元璋的了解,面对贪污朱元璋从不手下留情。
不过既是自己的夫君,也是大明的皇帝,马皇后说什么也要信他:
“该杀还是要杀,违反律法就要处置,别牵连到无辜之人就行,不过方小子既然提到这个,还是在宣承部后面。
这说明,方小子想要通过这空印和盐务,做出一些事,提前知会他一声。”
“不用问!”
朱元璋快速开口:“妹子,你把第二本给咱,咱配合方小子计划就可以。”
“呵呵!”
马皇后拿起书本,转身就走:“想都别想,这书只能我看,谁来借都没用。”
“妹子,咱是皇帝,你得听皇帝的。”
“本宫还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白虎通都被你给禁了!”
“……”
[都怪这方小子,就放在脑子中不好吗?偏偏拿出来勾引咱。]
[心痒痒啊!真烦!]
[算了,晚上等妹子睡着了,再到处找找,肯定就藏在慈宁宫。]
朱元璋还真不敢直接逼马皇后拿出来,这些天马皇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脸上笑容也渐渐多起来。
他可不想因为此事,破坏了马皇后的心情。
比起朱元璋的郁闷,朱标却是满脸笑意。
朱雄英不仅仅已经开始学论语,就是身体也健硕不少,这都是他这些日子教导的成果。
“雄英,刚好方司柬也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他。”
朱雄英低头沉思一会,才对着方时缓缓开口: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先生说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为什么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正人之不正,就可以让天下归心?”
话音刚落,朱标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不过呼吸间又恢复到原样。
方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了眼朱标,随后笑着对朱雄英解释:
“这说的是诸侯国,孔圣人生于春秋战乱时期,那时候礼崩乐坏,诸侯什么都不做,只要修德行就可以让诸侯国安稳。
现在则不行,大明一府之疆土,都比诸侯国的大,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什么都不做只会让社稷动荡。
从大明现在形势看,这句话也可以解释成,德则得也,内得与己、外得与人。
君王为政,要能让己有所得,让百姓也有所得。
若军队救灾,朝廷收获民心、让社稷稳定,百姓得到及时救助,保全性命。”
朱雄英想了会,忽然眼神一亮:
“你得意思是不是说,我给三弟喂饭,三弟吃饱了,我心情变好,这就是为政以德。
若是三弟吃饱了,我心情变坏,便不是为政以德?”
方时眼神赞叹看着朱雄英,第三代领头人比他想的还要聪明:
“没错!每个人读论语所看到的含义都不一样,皇长孙殿下只要多找几人问问便会找到真正答案。
万万不可认为先生说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还要去多问多看多行。”
朱雄英轻轻点头:“你比先生解释的好,我就先按你说的去做。
行了,我先走了!”
说着,朱雄英对着朱标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朱雄英走后,朱标语气异常冰冷:
“好个无为而治,什么都不用做,他们想干什么?教导个傀儡出来吗?
老师也是理学宗师,却从未教过孤无为而治,而是教孤使民以时,注意百姓春耕秋收之时。”
方时脸色也有些难看,他认为皇帝可以是任何人,但皇帝必须要有所作为,也必须拥有权力。
霍光只是少数,明朝也不是汉朝,变法时间漫长,一旦改朝换代,方时所有努力很可能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