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邸报第一期早已准备好,方时极力劝阻要等第二期写完才开始发放。
在其看来,第一期内容完全不足以吸引人,第二有了反派后,才能让人念念不忘。
这日,邸报第二期准备完毕,韩宜可叫来了方时,商量下发放日期。
“方司柬,什么时候发放邸报?”
方时看着邸报上钱唐文章,笑着回应:
“随时可以,算算时间开封那边快来信了,第三期也差不多可以准备了。
等这两期邸报发放完毕,宣承部也算开头,下官得回翰林院了。”
“你那篇文章可没人写的出来,这么快就想撂挑子不干?”
“这篇文章我会一直写,直到灾情结束。”
韩宜可微微颔首,随后转移话题:“范尚书被免职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户部范尚书?为何被免职?”
“救灾粮草数量与账面不符,被人弹劾,范敏自己也认罪了。”
对于范敏,方时并不了解,也不在乎,随口回了句:
“为何说事有蹊跷?”
韩宜可低头看着地面,眼中满是狐疑:
“一个数字不符就被人弹劾,这本身就令人怀疑,弹劾之人还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重要的是宣承部刚成立,所有人都铆足劲往这里钻,范尚书却激流而退,他那些好友个个都远离宣承部。”
方时抬头,一脸认真看向韩宜可:
“只要陛下还在,所有牛鬼蛇神都会隐藏起来,他们看不清下官的计划,只能等待时机,给下官致命一击。
下官也需要时间来做准备,所以对于土地、官场我从来不去动。
范尚书支持变法也好、不支持也罢,对下官来说都没有影响。
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是慢慢渗透宣承部,以期变法时宣承部能成为他们的力量。”
“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对你出手?”
“第一次出手没能杀了我,暂时不会出手。”
话虽如此说,方时却从不敢把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一直将自己处于人群中。
往日还会时不时去郊外,被刺之后便没再去了。
与此同时,吴沉家中来了个年轻人,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却给人一种异常沉稳的感觉,一行一止更是端庄肃穆,古之儒家君子也不过如此。
“希直,本想着明年再将你推荐给陛下,可惜老夫身子每况愈下,只能自作主张,先召你入京。”
方孝儒目不斜视,整个人坐在椅子上,犹如一具尸体般,连衣服都纹丝不动。
要不是嘴巴发出声音,所有人都会觉得这就是一具尸体:
“学生之志是时世之太平,早出仕学生便在朝堂中出力,晚出仕学生便在乡间宣扬仁义之道。”
吴沉满意点点头:“不愧是濂溪先生的弟子,比起东宫方司柬也不遑多让。”
“是方时方司柬吗?此人名声在士林中并不好,其真正为人如何?”
吴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才缓缓出声:
“成王败寇!其人注重结果,不在乎过程手段。
军队、编修经典、宣承部等等,都只是他完成志向的手段。
加之其精通百家学说,就算是老夫也猜不出他的计划。”
方孝儒脸色不变:“不以仁义达太平,人欲必会毁掉盛世,学生想见见方司柬。”
“见了也没用。”
吴沉轻微摇头:“其志向坚定,不是一句两句能劝的住。
就算劝的动,陛下也不会允许其半路而废。”
“学生还是想见见,不管有没有用,见一面总比没见面好。”
看着方孝孺眼神中的坚定,吴沉轻叹一声:
“等我向永昌侯府递个拜帖,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此人精通易学,言行之间恪守时位,万万不可因为今日所说之话,便认为这就是他。”
方孝儒眼神变了,带着狐疑看向吴沉:
“人如其名?处于什么方位、处于什么时间,便做什么事讲什么话吗?”
“是!”
吴沉一脸严肃:“正旦大朝上所说的志向,我相信不会是他最终志向。
你想完成自己志向,只能通过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也师从濂溪先生又与你年纪相当,这是你的优势。”
吴沉也是无法,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他自己知道。
他已经无法撑到朱标登基,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方孝儒和他儿子身上。
[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方司柬还是没有脱离性本善之论,居然没有删减孟子一书。]
[仁义礼智信全没,如此情况下,只能用荀子的礼法之制,才能将礼智信重新注入百姓心中。]
[方孝儒这个下一代浙东学派领头人,希望不会让我失望,可以与方司柬两败俱伤。]
[不过临死前,还要再试试联系下勋贵。]
吴沉从来就不是程朱理学拥护者,谏言孔子不该封王,也只是想去除蒙元正统,最后再以此理由,去除程朱理学作为科举考试范围。
然而,朱元璋对于曲阜的恶意不是一般大,一丁点也不想让曲阜孔家摘下文宣王之号。
只要文宣王这个名号在,哪怕千年后都有人知道,曲阜孔家曾经向蒙元跪拜过。
吴沉怎么也不会想到,方时也想着去除性善论,当然不止性善,性恶他也想去掉。
不管方时想去掉什么,此刻的他只想着远离朱棡。
永昌侯府内,方时一脸苦笑:“晋王殿下,你就饶了我吧!岳父做的事,你找我这个小辈做什么?”
“孤不管这些,要不是蓝玉大嘴巴,孤怎么会被打?”
说到这,晋王狠狠瞪了方时一眼:“孤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让我打一顿,此事就过了。
要么,你帮我出个主意,让老四也被父皇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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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满脸问号,什么叫打永乐帝一顿,你有仇不该打老朱或者蓝玉吗?
“晋王殿下,这与燕王殿下好像无关吧!”
朱棡冷哼一声:“同时北伐,孤没有得到奖赏,老四也不许有。
要不然,孤以后还怎么压老四一头,你就说有没有办法?”
[真是亲兄弟,做哥哥的怎么可能让着弟弟。]
方时心中腹诽不已,面色不显:“听说燕王殿下总是不听劝告,时不时出关找蒙元打一场。
如此不顾自身安危,不顾妻儿担忧,不顾北平存亡,何以为王?又何以为夫为父?”
“啪!”
朱棡拍了下大腿,唰的一下站起:“难怪大哥说欧阳伦比不上你,确实够阴险。
老四一点错都没犯,你都能硬生生说成十恶不赦的罪人。
就这么做,弟妹那可是女诸生,老四不待在城里保护弟妹,天天出关算什么事。
这次还带头冲锋,简直将自己生命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