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丰不想再让这场无谓的闹剧继续下去,他状似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做出最后的宣告:“那就给潇潇。”
“师父真是偏心,总是偏袒白潇潇。”
这出闹剧,无论是否甘心,都该随着宁远丰所做出的最后宣告而划上句号,可不知道若袅是气糊涂了还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敢公然质疑宁远丰的决定。
宁远丰对白潇潇一直都照顾有加,这件事是有目共睹的,但没有人敢将这件事说出来,只把这当作是宁远丰惜才的一种表现罢了。
虽然她的声音极小,但在殿内的诸位同门都是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人,五识敏感非常,因此若袅所说的每个字,都一字不差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一时间,室内变得鸦雀无声,此时此刻,哪怕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众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愿宣之于口的事实,现在就这么轻易地被若袅如此坦然地揭露出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不可置信地看着若袅,而若袅在感受到气氛变化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霎时间变得比雪还白,她喃喃自语道:“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人相信这句苍白的辩解,一时间或担心或疑惑或幸灾乐祸,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齐齐聚焦在若袅一个人身上。
正是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别处,才全然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动向。
除了裴辞。
裴辞按住我正在施法的手,同时释放灵力压制住我的动作,通过这种方式强行逼我撤回法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我恼怒地剜了裴辞一眼,示意他赶紧放开我的手。
裴辞将我隐在阴影之下,用密语传话道:“适可而止吧,潇潇,迫害同门被抓到了,是会按门规处置的。”
裴辞的力气实在太大,实力又远在我之上,我挣脱不开,只能将宽敞的衣袖抖落下来,将我们二人的手隐在袖中,生怕这副暧昧的场景别人看见,平白叫人误会些什么。
“想不到师兄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么舍不得若袅受罚吗?”我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若袅突然跳出来找师父要人,是你的主意。”
凭若袅的资质,当初若不是有裴辞出面说情,要想顺利拜入宁远丰门下,根本就不可能。
没有人知道裴辞为什么要替若袅说情,刚开始,大家只以为裴辞是在外游历的时候看上了这个有点姿色的女子,包括若袅本人,也是这样以为的。
拜入宁远丰门下的若袅自以为在宗门内是个关系户一样的存在,自视甚高,天赋不高就算了,还不努力,把所有和裴辞有来往的女性都当作假想敌。
本来她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有那个闲心去管她成日里惹是生非的破事,可惜若袅连我也不放过,平日里逮着机会就给我使绊子,跟苍蝇似的,撵都撵不走。
结果傻乎乎地被裴辞当枪使,怕是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是要借此吓一吓她,让她从此以后不再对裴辞言听计从,也要让她知道,没事少来招惹我。
“无论如何,一旦被人抓到了,你说得清楚吗?你现在已经因为师父的偏心而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了,你还往刀口上走做什么。”
我咬紧牙关,继续用密语回答:“那可真是多谢师兄关心了。不过师兄应该也懂得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差不多该放手了吧?”
真是奇了怪了,裴辞怎么这么喜欢握我的手呢。
等到裴辞放手,我的注意力又回到宁远丰和若袅身上,可不能因为裴辞就错过看好戏的机会。
但抬头时,刚好对上宁远丰投过来的,略带些无奈意味的眸光。
反正打从施法捉弄若袅的一开始,我对自己能瞒过宁远丰这件事就压根没抱什么希望。
知道是我在背后搞小动作又如何,总不可能因为我小小地捉弄了一下若袅就把我怎么样吧,我之后还得渡劫,正是关键时期。
正因如此,被我捉弄的若袅也不会受到什么过于严厉的惩罚。
“若袅不敬尊长,罚闭门思过半月,并没收一个月灵石。”只听宁远丰如我所料那般,只是给予若袅一些无关痛痒的惩罚罢了,随后,他接着道,“潇潇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
还以为死到临头的若袅见宁远丰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大怒,腿一软,直接瘫软在由大理石铺就的冰冷的地面上,最后还得靠其他人扶着才能勉强走出主殿。
若袅怕成这样,也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
等到最后一位师兄踏出主殿并顺势带上殿门,宁远丰才从主座起身,一级、一级地走了下来,空旷的大堂众独独回响着宁远丰的脚步声,最终在我面前停下。
宁远丰负着手立在我面前,我抬头看着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把我留下来。
“潇潇,”只听宁远丰说道,“你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决定把祁寂珩交给你吗?”
宁远丰能这么问就说明,他能做出这个选择的决定性原因,绝非表面上所看到的这么简单,但是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他的嘴角牵起一抹笑,继续说道:“你借着我外出的空当,每天跑到密室里去,就是为了祁寂珩吧?”
竟然还是被宁远丰抓住了马脚,是我治疗祁寂珩的痕迹太明显了?还是在密室里留下了什么痕迹没有清理干净?
不,这些事情对眼下的状况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宁远丰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许多猜想如洪水般涌入我的大脑,占领了我所有思绪,我愣在原地,心脏跳动的声音如鼓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膛,我深呼吸一口气,尽我所能地保持着镇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真的想要我的命,何必跟我废那么多话呢?而且,他甚至还愿意将祁寂珩交给我,这说明他并没有要因此取我性命的意思。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放心了许多。
反正再怎么隐瞒都是无用功,索性承认下来:“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师父的眼睛。”
“要不是密室内每间房间我都设了阵法,否则还真不知道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毫发无伤地越过那道禁制。”
我确实没想到宁远丰竟然谨慎至此,在密室外部设置了那么霸道的禁制后,还在其内部设置阵法。这让我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一般来说,在外部设置如此强大的禁制已经足够防止他人进入或者逃出。
这个阵法的法力波动几乎等于没有,非常隐蔽且难以察觉。这样一来,即使有人能够突破外部的禁制进入密室,也很难察觉到内部还有一个隐藏的阵法存在。
我猜测,宁远丰设置这个阵法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时刻监视被关在里面的药人。也许他想要了解药人的状况,或者防止他们逃脱。这个阵法可以让他随时掌握密室内部的情况,而不需要亲自前往查看。
那几天我每天去密室都没有察觉到,终究还是大意了。
这么说来,宁远丰能抓到我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纯属巧合。
正想着,便听见宁远丰继续说道:“我还在想你到底是什么目的,眼见着若袅就要抢在你前面把人抢走了,竟然还没有动静。”
“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毫发无伤地跨过那道禁制的?”
“只需要让禁制错把我错认作是设下禁制之人即可。”我垂眸,如实答道,“我用之前找师父要的血,再利用秘术制成令牌,将这个令牌佩戴在身上就能通过禁制了。”
似是没想到破解他设下的禁制的方式这么简单,宁远丰哈哈大笑:“真亏你想得出来。”
“为了奖励你的勇气和胆量,我把祁寂珩交给你,”乍一听这话,我恍惚有种他接下来会说“你要好好对他”的错觉,“但是下不为例。”
本来我这次就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会“开创先例”,像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下次。
“我也不问你关注祁寂珩的理由是什么,等你渡劫回来就去把祁寂珩带走,”见我顺从地应下后,宁远丰又恢复到平日里不怒自威的模样,“但是你记住,作为灵药宗的人,是不允许也不能有软肋的。”
当然不需要宁远丰来特意提醒我这件事,而且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似乎是误会我对祁寂珩生出了异样的情愫,但也没有纠正他的打算。
因为,我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快点离开宁远丰,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单独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很煎熬。
所以我顺从地应下,就要转身离开之际,却见宁远丰眼神变得柔和,像是在看一件爱不释手的、爱惜的物件一般:“不愧是我的女儿,居然能找到禁制的破解之法,若不是有另外一道阵法,恐怕我现在都被你蒙在鼓里。”
因此,我顺从地点头应道:“师父过奖了。”说完,我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宁远丰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看着我,就像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只听他感叹道:“不愧是我的女儿,竟然能够找到这禁制的破解之法。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另一道阵法的存在,恐怕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闻言,我僵在原地。
谁?谁是宁远丰的女儿?
我吗?
我震惊地看向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如果白潇潇是宁远丰的女儿的话,在那篇修仙文里怎么可能没有提到过呢?
宁远丰见我一脸震惊的模样有些意外,随后又恢复如常:“你失忆了,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接着,他镇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道:“你,白潇潇,是我的女儿。”
五雷轰顶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感受。
难怪。
难怪宁远丰有时候总是会偏袒我一些,原来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