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在树上托着腮看着,虽说在心里嘀咕着无聊,可也跟着看完了全程。
自从前几天开始,黎渊也没有再刻意阻止段青和润泽接触,每次见到他们在一起,他都是不冷不热地一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黎渊打了个哈欠,树下润泽又叽叽喳喳嚷着什么,他百般聊赖地听着,不知不觉视线落到了段青的身上。
段青人看着比前两天开心了许多,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喜悦。黎渊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倏然回过神,微微一蹙眉,收回了视线。
他悄声散形离去,略一思索后去了扶摇涧。
韶云烦透他了,好不容易安生没多久,这个不长眼色的家伙又来了。
心里不爽,说话自然也夹枪带棒的,可黎渊才不在意,他无视掉韶云,径自走到云姝跟前说道:“我前几天去了趟云仙宫。”
云姝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段青不能自愈,我想去借天灵泉来着,可惜吃了闭门羹。”黎渊一耸肩,又道,“对了,现在云仙宫的太巫灵女是黛媱。”
云姝微微一笑,似乎意料之中,她三言两语支开韶云,与黎渊单独去到一处宫殿,淡然道:“黛媱有这个资格,不然当初她那么费心想要除掉我,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云仙宫自树灵女王之下便是太巫灵女,之前数百年都是身为大公主的云姝担任,现在云姝已经不是云仙宫的人了,这无上尊荣的太巫灵女之位自然也该轮到黛媱了。
云姝忽然轻叹道:“为自己争取是好事,只是一旦被虚名遮住眼,就容易走错路、做错事。”她摇了摇头,又叹道,“我现在有些担心黛媱。”
黎渊未置一词,他对黛媱是何下场并不感兴趣,毕竟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段青。他走向窗子前,漫不经心道:“段青不能自愈的事情除了天灵泉还有别的办法吗?我看过她的原身,并没有问题。”
“天灵泉也是治标不治本。”云姝细细思索着,“母亲不肯帮忙的话,事情会很难办的。”
黎渊冷哼一声:“她怎么可能会帮忙。”
黎渊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黛媱容貌被他毁掉一事告诉云姝,虽说云姝遭云仙宫背弃,可黎渊感觉得出,她依旧将族人看得很重。
云姝略一颔首,道:“确实如此,母亲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和阿青现在的情况……她不会出手相助的。”
黎渊摁了摁眉心,含着两分无力问道:“那怎么办?”
云姝沉思片刻,道:“你不要着急,先让我好好想想,等过几日我去万妖宫找你。”
黎渊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去看了看云姝的两个孩子。韶云在一边不停地下逐客令,黎渊就全当听不见,还是云姝笑着说了两句,他这才打算离开。
没走两步黎渊回过身看了眼韶云,道:“那天那个红衣女,我在云仙宫见到了。”
韶云讶异道:“难道不是青云,而是云仙宫的人?”
“不清楚,我也只是瞥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也许是我看错了。”
“……”韶云一时语塞,不满道,“那你跟我说这些?”
黎渊懒得理会,看着云姝微微颔首示意,而后散形离去。
近几个月他的心态已经平和许多了,对云姝的执念也从“要抢回她”逐渐变成“只要她幸福就好”,尤其在云姝生子之后,他更是彻底放弃了让手底下的人继续寻找毒情蛊解药。
一切似乎已经成为定局,他再做些什么,也只是徒增苦闷。
倒不如远远地站在那儿,不去纠缠,只要看着云姝幸福就好。
黎渊胸口闷闷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心底泛起,暗暗叹了口气,他回到寝宫兀自喝着闷酒。
两壶酒下肚后黎渊觉得连喝酒也是很无聊了,他一手把玩着一个空酒壶,一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到处都是司空见惯的景致,他提不起一点儿兴趣,放空了片刻后,他起身去找润泽。
润泽正在膳宫吃饭,段青也在一旁陪着,见到黎渊过来,润泽笑呵呵地唤了声“爹爹”,可段青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握着杯子的手也有些用力。
段青低下头喝了几口水,紧张地等着黎渊开口。黎渊眼神稍稍在段青身上停留一瞬,而后看向润泽,道:“润儿,想不想去凡间玩儿?”
凡间?
段青悄悄抬眼看着黎渊,她也有点想去。
润泽也两眼放光,开心道:“想去!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怎么样?”黎渊似乎浑然不觉段青的视线,继续对润泽说道,“明天是凡间的花灯节,很热闹的。”
“好!那爹爹,我明天不去神界了吗?”
黎渊摸摸润泽的后脑勺,笑道:“明天不去了,好好玩一天。”
润泽开心地扔了手里的肉包子,爬到桌子上手舞足蹈地欢呼着,黎渊见了,敛起笑容呵斥两句,润泽才皱着小脸爬下桌子,委屈地钻到段青的怀里,瘪着小嘴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知道错了。”
段青怕黎渊继续凶润泽,忙双手比划了一番,又一手环住润泽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攥着衣袖将润泽踩过的地方擦了擦。
黎渊微微拧眉,把润泽从段青怀里揪出来,让他站好后,一脸严肃道:“吃完饭后去外头莲台上打坐一个时辰,如果乱动或者说话,被我发现一次,就多加一个时辰。”
润泽垂头丧气地应下,坐回桌前抓着包子半天才啃一小口,黎渊更生气了,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瞪着润泽。
段青坐立不安,偷偷打量的视线在黎渊和润泽之间来回游移,心下愈发着急。她捏了捏润泽的耳朵,把包子往他嘴边放近了些,示意他快些吃完,可润泽就是故意要磨蹭似的,原先一口解决的包子现在半天没吃完。
段青瞧着黎渊的脸色越来越黑,怕黎渊更加生气、再多加些惩罚给润泽,于是一狠心,把润泽手中的半个包子夺了下来放到一边,给他擦了擦手和嘴,牵着他往外头走去。
黎渊微微一怔,看着段青的背影很是默然。
润泽还没回过神就被段青带到了莲台上,小嘴撅得老高,哼哼两声便一屁股坐下,不情不愿地打起坐来。
段青舒了口气,也不回去,就在莲台旁边坐下陪着,她怕自己时间不多了,想着能多陪润泽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专心地盯着润泽,直到那柱代表时辰的香燃尽,她才意识到一个时辰竟这么快过去了,她都还没看够,时间就这么浑然不觉地消失了。
段青怔怔地望着燃尽的香灰出神,润泽利落地跳下莲台,一把拉着她的手,疑道:“你在看什么?”
段青温柔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起身牵着他的手要回寝宫的时候,这才发现黎渊在廊下站着。
黎渊不知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也不出声,也不靠近,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等他们看到他时,他便转身就走。
段青捉摸不透,可也习惯了,黎渊总是这样,只有他想说时才会开口,其他时候不管谁问,他都不会理会。
翌日一大早润泽便醒了,起床洗漱后屁颠屁颠去了黎渊的寝宫,黎渊还在睡着,润泽直接爬上床盘腿坐在黎渊的身上,小手捉着他的一只胳膊一边晃、一边说道:“爹爹快起床,我们要去凡间玩的。”
黎渊被他吵得头疼,虽说醒了,可也懒得睁眼,任由润泽吵闹不休。
见黎渊没有动静,润泽眨巴着大眼睛伸出一双手,结结实实地捂住了黎渊的口鼻。黎渊认栽,一只手薅着润泽的后脖颈,一只手撑着床起身,无奈道:“你起太早了,再吵罚你去莲台打坐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