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人,是学姐你的父亲。”
林易轻声讲出原因,有些紧张地看向苏白敛。
他其实对学姐目前的家庭情况不太了解,他只知道学姐不喜欢父亲给她准备的成长环境。
以她为主角的戏剧舞台。
她更喜欢自由,喜欢凭借自己努力去得到想要的,而不是笼中鸟,尽管做笼中鸟只要长出亮丽的羽毛就有人喜欢。
但离开笼子,苏白敛就会是一只没有脚的鸟,余生只能不断飞行,不能停靠。
林易在高中担任苏白敛的租借工作时一直建议她和家里缓和。
自己从她世界消失后,她和家里和解了吗?
“这样啊。”
苏白敛的语气没有变化。
对别人说话她语气如冰,但对学弟的时候其实她很温和,像冰川流下来的溪涧。
“我没多的想法你别担心。”苏白敛看出男孩的不安,“你的工作比较特殊我理解。”
林易点点头。
“我有些苦水,你愿意听吗?”
“把我当情绪垃圾桶就行。”林易回答。
苏白敛有点不高兴:“你才不是垃圾桶,不止不高兴的事情,以后高兴的事情我也要和你分享。”
林易点点头,只要是学姐的他一一接受。
哪怕目前自己还不够勇敢,只是朋友。
两人一狗接着走在路灯下,林易去买了两杯奶茶,还给小苏买了双汇火腿肠。
他和学姐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的影子在后面跟着。
苏白敛跳上路边高一节的牙子台阶,玩起一条命通关,不能从上面掉下去的游戏。
下一秒,脚一滑,她就气呼呼用第二条命了。
真像个小女孩。
看起来学姐心情没这么糟糕,可能后续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吧?
毕竟天下的父亲都是爱着孩子的吧?
林易不太确定,内心雾气难散。
林易给小苏剥开火腿肠的包装,大白面包尾巴摇成螺旋桨。
“我其实之前啊很爱很爱父亲,觉得他是世间最好的人。”苏白敛轻声说。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不在了,在外婆家度过童年后父亲接我去了杭都,自那后我感觉世界全是善意。”
“所有人都很友好?”
“嗯,刚认识的人就愿意做我朋友,带我了解这座城市。”
“邻居经常把他们做的甜点送来给我们品尝,父亲和叔叔笑着高谈阔论。”
“老师们还愿意为我专门画知识点,我努力努力后很快成绩就上去了。”
很美好,苏父的剧本安排得明明白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林易忽然想起高中第一次见苏白敛。
她穿了一身雪白的校服,发丝用白手绢束成单马尾站在阳台,和仙子一样。
那时林易躲在操场角落逃大课间,蒙蒙细雨中,仙子就像个雪白的影子,来自遥远的雪国。
林易心怦然动了一下,留下空白。
林易小啜口杨枝甘露:“但你后来发现是假的了。”
苏白敛点点头:“对啊,我还是跟不认识的你发泄情绪的呢。”
那时的林易就在想,宗派掌中宝的白衣仙子也会哭?
“那再然后呢学姐,我离开后你回宗回家了吗?”林易问。
“我找到父亲,彻底决裂了。”
“决裂?”
“嗯,上大学后彻底断了来往,家里可能又生了个人偶来培养吧。”
“为什么?”
“我本来在想,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父亲啊?是我太叛逆了。”
苏白敛讲得很轻松,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我一如既往地去邮箱寄信,却发现了不认识的人寄来的信件。”
“信件上的证据都在讲述一个事实,那个男人他有很多个家庭。”
犹如木鱼敲响,林易猛得看向苏白敛。
“所以对他而言,这么多培养木偶少一个,不是问题。”
苏白敛声音平淡,溪涧如往常流淌,林易听不出她的情绪。
大白面包呜呜地围着他们转,想再吃根火腿肠。
小狗依旧摇着尾巴,小狗不用懂悲伤,只要当小狗就好。
可林易感觉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流出酸涩的水。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线串联在一起了,最后编织出悲剧的结局。
话外之音,她现在在杭都是孤身一人,只有假期才有机会逃回越都。
那是她小时候的家。
真孤独。
就像十六岁计划好葬礼的林易一样。
苏白敛结束了第三条命,跳下台阶,抚摸大白面包的狗头。
她看起来很平淡,那些往事就像滴水落入大海,无影无踪。
可林易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失了魂。
犹豫了半晌,苏白敛轻声说:“刚才我说要你当租借男友是说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是个很麻烦的女人,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林易呆呆地点了点头,他还被困在前面那个故事。
“我真是说着玩的。”
她又说。
林易点了点头。
苏白敛抚摸小狗的手忽然停住了,她咬住了唇。
“我真是说着玩的啦阿易。”
她语气忽然带了点哭腔。
林易被吓了一跳,从恍惚中挣脱出来。
学姐哭了?
“别哭”
这时候该怎么安慰?前面不是很平淡地讲出过去吗?自己该怎么做?
企鹅企鹅别哭了?
学姐只要哭就行了,一旁的林易要想的就很多了?
沟槽的网络梗为什么这时候占满我脑子?
这还不如谢师兄的鸭腿饭呢
“”少年头脑风暴中。
她前面的无所谓都还只是硬撑吗?我必须做些什么。
林易听从了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那是他听到苏白敛选择离家后的第一个想法。
苏白敛只见眼前一晃,鼻尖环绕着柠檬香的芬芳,林易的肩膀离她那么近。
林易忽然双手环抱住了她。
苏白敛刹那失神,准备吐出的几个字融化在拥抱的炙热里。
阿易?
她脸颊也随着炙热的拥抱升温。
男孩的拥抱那么温柔又那么傻,双手不知所措地摆在空气中,不敢搂她腰。
她还是第一次当面看到男孩失态的样子,太过突然。
这比起拥抱,男孩的动作更像是ospy僵尸,手摆得那么笔直,骨骼微微颤抖。
拥抱成了空间站对接,笨拙生涩。
朋友之间拥抱很正常吧?
来自冰川的小企鹅受到礼貌的拥抱,她眼里满是稚嫩的好奇。
她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文学社结束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像是扑进了温暖的大床。
心跳不息,苏白敛分不清那是男孩的,还是自己的。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轻声说出最大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