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闹剧后平稳落地,牧师朗诵《圣经》、两人的誓约、立誓之吻、交换戒指、在婚书上签字……
结尾的是五百二十束花炮,满堂都是彩色,还有扑鼻的清香。
原本打算把闹剧包装成爆炸头条的狗仔们在收到一封鼓鼓的信封和名片后也乖乖老实起来。
今晚的头条依旧是往日集团少爷幸福成婚,占满报纸封面的新婚新娘露出璀璨的笑容,全杭城都会祝福这对新人。
会不会这种闹剧每天都在发生呢?只是被深埋了起来,大伙站在埋满脏东西的土地上微笑着聊天。
苏白敛心里满是怪想法,她拉着林易的衣角,亦步亦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漆黑幽长的隧道。
亮光在视野里涌出,两人走出了黑暗,新娘唐柔早早地在那等着。
唐柔:“老爷子现在还在找藤信的记者。很抱歉得让您走后门离开了。”
林易点点头示意,表情间于我知道这些的淡然和莫挨老子老子很烦的乏味间。
他没回话,准备直接离开。
苏白敛也赶忙跟上,米白长筒靴在大理石地板上踏出一连串音符。
“再次感谢您林先生。您的随机应变令人难忘,希望有下次合作。”
“祝你们两位百年好合。”
新娘阴柔的声线和黑暗的隧道带着那些阴谋虚伪和谎言一同消散在身后。
“不要你的祝福。”
苏白敛小声嘀咕。
林易最后把那辆奥迪停在了住宅区的一棵梧桐树下面,车钥匙高挂在枝丫上。借车的老板高中是校篮球队主力,能像《黑子的篮球》里面的青峰一样来一个漂亮高跳。
这里离蔗大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商量散步回去,就当饭后消食。
雨势已停,大风未息。吹来的风还捎着些雨丝。花瓣随着水流流入地下,地上镜般的水洼。
林易撑开黑伞,肩旁的女孩好奇地看着路边成小溪的花流。
他感觉自己得说些什么,胸腔有些苦涩。
“学姐,饭安排得还可以吗?”
“嗯。”苏白敛点点头。
很有林易特色的安排,像是去看了一场莎士比亚的话剧,人的那点小九九都被赤裸裸摆在那被视线解剖。
“感觉可以写一千字读后感。”
苏白敛又说。
“本来我想安排的不是这样的。”林易摇摇头,“第一次和学姐吃饭还是应该温馨些的,没想到那新娘敢闹这么大。”
“很温馨,最后的花炮可是大手笔。”
“你为什么不要人家的祝福?”
林易话锋一转,脚上的布鞋踢踏着浪花。
“因为我觉得她很脏。”
“很脏?”
“不是说都是她安排的嘛。把爱情当成筹码了。”苏白敛眼睛眨眨。
“但她也是受害者。这本质是男同骗婚,只是新娘很聪明地交换到了自己想要的,我还是帮凶。”
“你不一样。”
“你这是偏爱,我和新娘是一丘之貉。”
“我不管,你不一样。”
“最后我帮新娘的一手,其实算不上好人。”
“你不一样。”
苏白敛嘟嘟嘴,林易老是喜欢莫名其妙给她上课。
她暂时不想聊那些勾心斗角,她其实更想林易聊聊那个有趣的后辈,女同的许老板,还有对半分的炸虾。
她感觉学弟有点悲观主义者。
就像同样一杯装满一半的水放在面前,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会有不同的想法。
乐观主义者会说还留有一半诶,好开心,这个世界好温柔。
悲观主义者会说只剩下了一半了,真难受,老子要踏踏开向这个世界宣战。
苏白敛会想下基层要有半杯水心态,半杯装问题,半杯装办法。问题是调研和一切政策决定出发点,落脚点。办法是人民群众满意度的考核指标
苏局长好像学得也有点魔怔了。
林易忽然停住侧身,苏白敛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头顶到了林易的胸口。
“疼疼疼,谁家火箭头槌。”
林易怪叫了两句。
“小火车咋停了?”
苏白敛抬起头,眸子清亮。
“前面没路了,水潭打过来了。”
苏白敛探头望去,低洼的小路变成了小湖,落叶在上面漂流。
水很清,感觉很适合戏水?
前面的大片水潭清澈,苏白敛玩心起来了。
她忽然脱下白袜和长筒靴丢进林易随身带的袋子里,双脚晶莹如玉。
她赤着双脚小跑了过去,如孩童般,踩碎镜面,溅起一道道水花。
“喂喂学姐会感冒的。”
林易撑着伞站在一旁,感觉是带娃放学的家长。
“怂了吗学弟?”
苏白敛还是保持着三无人设,嘴角抬起细微的弧度。
她站在雨和风的间隙里,风衣微微摆动。
林易扶额苦笑,露出杰哥般的表情。
“谁怂谁小狗。”
林易把鞋丢进袋里,冲进了有湖中仙女的水潭。
“回去记得喝红糖姜茶,不介意的话我回寝给你做一杯热可可送过来。”
“学弟你是贴心男仆嘛大学生身子哪有这么弱。”
“学姐最后那个水遁水流壁太狠了,我担心伦家丁寒”
林易回想起苏白敛刚才忽然猛的发力卷起骇浪,他感觉对手从杰尼龟变成了干柿鬼鲛。
现在两人和落汤鸡一样,林易把未加入战场的黑色外套披在苏白敛身上,遮掩住满是诱惑的胴体。
林易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女孩三俗的部位瞥,从自己这个角度能看到学姐鹅般的脖颈,再往下是清晰的蝴蝶骨,再往下
发育得真好,明明高中还是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
“你这样哪是高冷学姐啊小落汤鸡。”林易哼唧。
“离学校还远着呢,人设还没生效。”
“干脆换个直接倒贴的人设,现在这种人设巨火。”
“我不要,你又不乖。我要是倒贴你铁开后宫。”
苏白敛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乖多了。
“学弟呀学弟。”她忽然抬头,蝶般的睫毛眨呀眨。“你为什么要当租借演员呀。”
“到我讲大道理的时候了吗?”
“唔,说吧说吧。越中二越好,爱听。”
林易顿了顿嗓,准备发表自己准备的小论文。
之前租友协会就有往上流发展的想法,让下流的他洗心革面记点正能量发言。
“我感觉租友代理这个工作是有现实意义的,世界是个熠熠生辉的宝石箱,所谓生存,就是争夺这些宝石。但总有些人对宝石没这么执念,却还是被汹涌的人群压的喘不过气来。我希望我的工作能给他们提供短暂的休憩,哪怕是虚假的。而且对我个人来说也能找到人生”
他说不下去了,他看到女孩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坏笑。
原来有诈。
“黄牌警告黄牌警告。第一次见面的学姐学弟应该讲究礼仪品行。”
“警告无效,礼崩乐坏咯。”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能看到学校的位置。
两三句斗嘴后两人走到了寝室的分岔路。
第一次出去吃饭马上要结束了。
渣男学弟二象性的林易不知该说什么。
所幸对方先开口了。
“我原谅你咯。”
苏白敛冷不丁得来了句。
是林易梦寐以求的,铁树开花得如此突然。
林易看向她,戏水后美人白里透红。
“什么?”
“别装傻,木木易同学。”
“我是没反应过来。”林易挠挠头,“我还以为起码还得请个甜筒才能被原谅。”
“那我不原谅了。”她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要草莓味的。”
“那我们是,朋友了?”
苏白敛想了想,给出满意的答复:
“我的朋友很少,你在审核期中。”
短憩后,这下真的得分别了。
“走咯学弟。”
苏白敛挥手,简单地告别。
“Sa yo na ra。”
林易有些晃神,这条花与风的路有点短。
不像是约会,感觉像是带娃出去玩了一圈。
这算是又成为朋友了吧?虽然聊了很多很多,但感觉都没啥营养的。
不过有营养的是谈判,朋友就该互相聊聊烂话。
要是苏白敛真的和传闻一样冰雪凛然的和他出去玩,全程一言不发那才奇怪。
她其实是个躲在冰山表面下嘎吱嘎吱走路的小企鹅啊。
这偌大的学校里面苏白敛会和多少人聊烂话呢?林易数了数手指,傻笑了声。
他转身走向男寝的方向,失修的路灯忽然亮起,发出氤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