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像是打着节拍一样左右摆动，扫开车窗上的水流。
林易熟练地换挡加速，他显然是个开车的好手，黑色车身如鱼般在柏油路上畅游。
“学姐来这么早嘛。”林易打开后座座椅加热，“亭子这么冷，早知道约你在咖啡厅等着了。”
“嗯。”苏白敛应声。
车里暖烘烘的，林易还蛮贴心的。
这场雨太大了，透过车窗，她看到路边社区门口新婚气球拱门，标着新郎新娘姓名的这座小鹊桥在暴雨狂风中无力地摇摆。
那对新人应该蛮赶潮流的，拱门左右都画着简笔的肖像画，男生严肃女生软甜，中间是彩笔绘制的‘欢迎来到我们婚礼’，两三个戴着小黄帽的小孩子正缩在那下面避雨，估计是刚放学。
苏白敛有些出神，简笔画这个创意她高中的时候也浮想过，她还想着给新郎可爱的几笔上特地点了颗泪痣。
“人家大喜的日子下这么大雨，天公真不作美。”
林易嘀咕，他眼神笔直得看向前方，难不成那红黄的气球拱门他也看到了？
“影响吃饭吗？”
苏白敛问，她还不知道男孩的安排。
现在就像一个巨大的盲盒，苏白敛总感觉会是一个惊喜，她等着男孩牵着她的手，抽丝剥茧地剪开盲盒的彩带。
“硬要说还真有点影响。”
林易降低车速，无数刹车灯的红光在雨幕里渲染开来，前面应该堵车了。
“不过我会解决。”他又说。
“嗯。”
林易打开车载电台，现在播放的是汪苏泷和蔡依林合唱版的《如果可以》。
“你买车了？”苏白敛问。
奥迪A5虽说不上是顶端的车，但对一个大一的孩子来说还是太夸张了。
“买是买了但不是这辆，这辆是借的，这辆是等下要用的秘密道具。”
林易说着小打方向盘，奥迪Q5恰到好处地从车流中穿过，利刃般劈开雨幕，踏着水花引擎高歌。
被超车的比亚迪车主暗叹两句对方车技高超，正想发威，可他看到对方车里青涩的男孩女孩呆住了，怒火消了下去，摸了摸自己发肥的肚腩。
算咯算咯，人家小孩子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自己要是在那年龄有这么酷的车这么美的女孩，不知道得拽成什么样。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车技真好。”苏白敛发自内心的赞叹。
“再早两天我还得贴个实习标志呢。”林易吐吐舌。
正常大一学生现在应该刚摸到驾照还热乎呢。但林易复读了一年，开车对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利落的车技是在夏威夷学的。
苏白敛总感觉怪怪的，决胜千里之外的恋爱军师，老练熟稔的奥迪车主，全场喝彩的钢琴协奏
这几个影子她还是放不到那个和自己说话会脸红的男孩身上。
有种自己养的小猫离家出走了几天回来和你说它成了武动酷猫的感觉。
“学弟。”苏白敛问。
“咋了学姐？”
“你是不是重生的？”她认真地问。
林易一乐，学姐这是网文没少看。
“你怎么会有这想法？”
“你成熟得不像大一新生。”
“早熟不行吗？”林易笑笑。
他想起高中的时候，女孩曾认真地贴在他耳边吐息如兰，这个世界真的有奥特曼吗？
她总是蹦出古灵精怪的想法。
“早熟到可以替换一座省会城市商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当演员？”
“那是人情了。再说要是重生的话我肯定去赚大钱了谁还读书啊。”
“可你和学姐说话都会脸红。”苏白敛依旧执拗。
“那是学姐太好看了。”林易挠挠头，“而且我要是重生的话，就会霸道地表示，我不想你只叫我学弟，白敛。”
苏白敛没第一时间回话，林易通过后视镜瞄了眼女孩，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纤长的手指缠弄着发丝不说话。
自己说错话了？
林易确实感觉自己这句跟撕破伤痕一样。
在对方心里，自己的不告而别依旧是个过不去的坎儿吧？
本就从小在欺骗中长大的女孩，在小心翼翼地敞开心扉后又一次遭到了背叛。
林易啧了声，下意识重踩油门。
奥迪Q5在滂沱暴雨里低声嘶吼着，像是只发怒的潦草小狗飞驰在大街小巷。
“黄牌警告。”
良久，女孩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地响起。
“我靠为啥？”林易懵。
“咱现在是刚认识的学弟和学姐。”苏白敛声音小得像温吞的落日，“不准越界。”
林易反应了一会，憋不住扑哧笑了。
什么嘛！这哪是清冷校花，这姑娘单纯得可爱，她还是那个会认真地问奥特曼存不存在的小女孩！
可爱，外冷内热，重女，白切黑，现在再加个嘴硬属性。
林易有点更喜欢后座的女孩了。
“学姐好。”他打招呼。
“学弟，认真开车。”
“好的学姐。学姐为什么他们说你很高冷冰山啊？”
“我很高冷冰山吗？”苏白敛眨眨眼，“我感觉我在学校表现得更像三无一点。”
无口无心无表情，林易上次听这词也是女孩讲的，她说她要表现的像没有心的木偶，这样说的每一句话别人都感觉很重要会细细揣摩。
但那时林易感觉还是他俩一起看的《罪恶王冠》启迪到她了。
“那么该我问了学弟。”苏白敛迟疑了一瞬，“你复读期间有没有接过租借男友的单子了？”
气氛簌地一下安静了，雨滴撞击车顶，碎裂的噼里啪啦。
上文不接下文，像是雪山紧挨熔岩。
林易正欲回答，全身汗毛竖立，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大的原来藏在这里呢！
寒光从车后座射了过来，像是剑刃映雪。
“跃跃界了学姐黄牌警告。”林易辩解，“咱现在是刚认识的学弟学姐”
“黄牌无效。”苏白敛冷冷地说，“是怎么了不能回答？”
林易欲哭无泪，敢情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只能由学姐来决定，她说是单纯可爱的学弟就是学弟，她说是始乱终弃的渣男就是渣男，最终解释权归她所有。
此刻女孩为刀俎，他为鱼肉。
“祈祷nia？”苏白敛声音平淡得不带任何感情。
“没有，我不接带暧昧关系的。”林易绷着脸回答。
“真的？”
“真的。”
“不会哪天忽然有美少女闯到你面前向你讨个说法？”
“什么说法。”
“比如你爱不爱我？我们到底什么关系？那些时光都是扮演的吗？”
“只有一个。”林易顿了顿，“现在正坐在我车后座。”
漂亮的回击，林易感觉自己这天赋可以去参加辩论会了，真想看看苏白敛可爱的脸蛋会不会泛红。
可他不敢看，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可以看到你。
林易自己先一步脸红了，他不想被苏白敛看见。
一道雷从天边落下，耳边轰然爆响，黑夜被染成了一瞬的白色，雨感觉更大了。他们俩人都不说话，在外锐利的口才在此刻都沉寂了下来。
林易真心感觉这一幕挺美的，自己开着奥迪在雨中飞驰，后座是心仪的女孩，她肌肤白皙，发梢像月牙儿一样微卷就像王子牵着公主的手亡命天涯。
奥迪Q5其实是辆好车，飞驰起来的时候把男孩的不堪，女孩的哀伤还有长辈的质疑那些烦恼都甩在了后头。如果说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剧本，那我们就做自己最好的演员。
“后座有巧克力棒先垫下肚子。”林易说。
“嗯，一起吃点。”苏白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