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春节。大年三十,原耀祖带欢欢回乡下了。
潘俊峰跑来找原野出去。杜桂芬嘱咐:“早点回来,咱们包饺子。”
两人出了大门就见到处张灯结彩,贴春联,挂绘纸。街上反倒显得冷清了,行人稀少,商店关门,连摆摊的都急着回家过年去了。所有人似乎都匆匆忙忙,急赶着在新年钟声以前了结旧年的事。只有他俩无聊地在大街上闲逛。
原野想起三合子和金顺。放了寒假以后,他就没见过金顺,也不知道金顺妈妈的病怎么样了;三合子更是很久没有联系了。
金顺家对联绘纸已经贴好,门上了锁。应该是回山里过年了吧,原野想。
进了三合子家的大门,一派过年的喜庆。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墙上贴了福字,门上贴了春联,绘纸挂了两道,满院子炖肉的香味。
二大娘听见动静,迎出来看。她腰上系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
“哟,你们来找三儿的吧?他不在。”二大娘笑着说。
原野有些沮丧,怎么今天都不在。
“那他去哪儿了?”潘俊峰问。
“去他对象家了,送些年货。快,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要不你们进来等会儿!”
“对象!”原野脱口而出。对这个特定名词显然有些惊讶。二大娘掀起门帘,让他们进屋。
原野他们跟着二大娘进了屋子。屋里整洁,炉火正旺,暖融融的。二大娘让他们坐在火炉旁。桌子上面盆里一大盆面,二大娘继续和包饺子的面。
“三合子现在还在那个工程队嘛?”原野问。
“不了!自己张罗了个工程队,单干了!”二大娘说。
“他可真有本事,都当工头啦!”潘俊峰说。
“我们家三儿有出息,年轻轻的什么都靠自己,过了年准备盖新房子。我说嘛,村里的姑娘踢破门槛,人家无动于衷。不想,人家早就和工头的女儿看对眼了,正处着对象。等房子盖好了,来年就把事办了。”
二大娘喜笑颜开,叨叨个不停,“就是三儿这个对象年纪大点,比他大四岁呢!”说到这里,二大娘撇了撇嘴,打了个唉声,“哎~!美中不足!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他喜欢年纪大的,多少跟他从小没娘有关吧!“她想起了心事,手里顿了顿,“可惜,她那没命的娘看不见了。要是她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二大娘继续揉着面团,“他娘那人不错,说来这孩子怪可怜的。那个日子不好!他妈生了他大出血,送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医生都找不到。也是该着出事,正赶上出车祸,液氨罐车把小车撞了,罐子炸了,死了不少人,很多人受伤。救护车和医生都去救人了。那天我也去了。满楼道都是受伤的人。张着大嘴,瞪着眼,喘不上气来。她娘没熬到早上就……”二大娘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沉重,“还有他那个爹,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大娘撩起围裙揩了揩眼角。看得出来,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可是一提起这件事,她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二大娘蓦地笑了,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唉,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不管怎样,他儿子长大成人了,她也可以瞑目了。”她把和好的面团又使劲揣了两下,放到一边。
眼看晌午了,也不见三合子回来。人家有对象的人,谁知道到哪儿浪漫去了,说不定在丈人家把晌午饭也吃了呢!原野他们也不再等了,起身出来。
圪道院门口的土坡上,原野碰上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他神色慌张,步履匆忙;一身酒气,形容颓废。原野看他跌跌撞撞地上了土坡,试图骑上自行车,却慌乱得几次都没骑上去。
这个人很眼熟,原野疑惑地皱起眉头,一种不祥的感觉让他心头一紧,不由加快了脚步。
家里的大门大开着。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原野一步跨进门,一眼就看见杜桂芬一动不动趴在院子中间,身下已经流了一大滩血。
原野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杜桂芬叫了一声,“阿姨!”
杜桂芬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没说出话来,眼睛就闭上了。原野抱起她就朝外跑,出大门正碰上廖东来,他急着招呼了几个邻居,把杜桂芬送医院去。
好在,抢救及时,到晚上的时候,杜桂芬脱离了危险,失血过多,身体有些虚弱。原耀祖守在床边,看着杜桂芬苍白的脸,好不揪心。派出所民警过来询问情况。
这个年过得也就这样了。举国欢度新春佳节的时候,原耀祖却心急火燎地坐在医院里。倒是难为了人家警察同志,连大年都过不成了。
原耀祖带着歉意对刘春生说:“不是遇着事儿,我也想不到你们的工作是这样的辛苦!大过年的,也不能陪家里人,连个大年都过不好!”
“唉,倒也习惯了。年年都这样。确实有时候觉得对不住家人。可是干这个职业就这样,越到节庆越忙。好吧,情况基本已经了解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出了医院,刘春生直接回局里办手续,同时安排所里准备连夜抓捕嫌疑人。正在这时,刘春生接到所里的电话,“所长,安大庆来自首了!”
没错,凶手就是安大庆。
晌午,杜桂芬一个人在家准备饺子馅。等父子们回来,好包年三十的饺子。正忙得不亦乐乎,街门响了。杜桂芬应了一声:“回来啦!”却半天没有人回应,也不见原野进来。她想难道是老原,也没听见欢欢的声音。杜桂芬疑惑地到院里去看。她一眼差点没认出来,站在院子里的是安大庆。他一身酒气,走路踉跄,满脸的胡茬子,寒酸落魄。
安大庆的突然出现把杜桂芬惊了一跳。
杜桂芬定了定神,缓缓道:“噢,怎么是你呀!”
“怎么!几年不见不认识了?”
桂芬慢慢掀起围裙揩了揩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挺好的!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变了。变得厚颜无耻,还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是的,我不是个好女人。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有丈夫,有儿女。”
“你是不是被迫的,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我是自愿的,我心甘情愿!”
“我当初要不是为了你……”
“别说你是为了我!路是你自己走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世间好女子多得是,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杜桂芬说完,转身要回屋。
就听安大庆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忙着包饺子过年,一家人团聚,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好,我活不下去了,那谁也不用好活!”
等杜桂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一把水果刀刺在杜桂芬的腚上。
夜深了,家里静悄悄的。鞭炮声时远时近,不绝于耳,提醒着原野今天是除夕夜。
原野抱着欢欢,坐在家里。中午原耀祖回来以后,原野就带着欢欢回家了。此时,小姑娘还不肯睡觉,非要赖在原野怀里。
“哥,我害怕!”欢欢仰起小脸,巴巴地望着原野,“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别怕,有哥呢!你看,哥什么都不怕。”
“那我也不怕了!”小姑娘委屈地撅着小嘴。
事情发生以后,警察很快就来了。现场勘察,询问情况。
警察勘察的很仔细,居然发现了一个月前的血迹。他被叫到跟前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你们家院子里,发现了近期一个月前的血迹。你能解释一下吗?”
“一个月前?没有啊!”原野第一反应就是又一场谋杀案。
“怎么会没有呢,并且范围很大,清理过。你不会不知道吧。”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杜桂芬杀鸡的事。
“噢,对了,是杀鸡来着。”
“杀了多少只鸡呀?”
“就杀了一只。”
“你家杀鸡怎么杀的,搞这么大动静。满院的血?”
警察尖锐的眼神里的怀疑,让原野一阵心颤,有些没了底气,“就是杀鸡!鸡诈尸了!”
警察勘察完现场,原野掏了炉灰把那一摊瘆人的血盖上了。
“啪嗒”一声轻响。大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欢欢一下精神了,直直看向院子,急急地说:“是妈妈回来了!”
进来的是王奶奶和廖元凯的妈妈。两个人手里满满当当地端着饺子和菜。
派出所里,对安大庆的讯问还在紧张地进行。突然,外面鞭炮声响彻夜空。
“噢,都十二点啦!新年快乐!”做笔录的小警察笑着说道。
派出所里紧张凝重的气氛突然如放了一枚彩蛋,爆出了颜色。大家不约而同舒了口气,互相笑着祝贺新春。毕竟是大年初一,彼此送出今年的第一份祝福。等震耳欲聋的鞭炮浪潮过去,讯问才继续进行。
大年初二早上,圪洞院的垃圾堆和龙眼被警察翻了个底朝天。据说是找作案工具。
最终,杜桂芬写了谅解书,安大庆没有被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