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县县城不大。
新建南北路作为县城南北向的唯一主街道 ,贯穿际县新城。新建路西是际县古城,古街古巷古建筑,一片青砖灰瓦、飞檐斗拱,高低错落。中心广场十字路口是南北路的分界,也是新县城的商业、文化、娱乐中心。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广场西向,是际县古城的东大街。东向的东风大街以它新城主干道的特殊地位,生机勃勃的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延伸。
汽车沿着新建南路到广场十字路口,转向东风路,然后一路向东行驶。
野灵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宽阔的街道,林立的店铺,熙攘的人群,川流的车辆,一切都那么新鲜,令人眼花缭乱。他还看见了层叠的房子,那大概就是楼房吧!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人是怎么住进去的,远处两根冲天的柱子便闯入了他的视野,他立刻被吸引住了!
“哇!~是两根’定海神针’吗?不对,应该是’撑天神柱’才对!”
不一会儿,汽车已经驶出繁华,进入乡村。没有了柏油马路,汽车有些颠簸,速度也慢了许多。僻静的乡村小路两边,多是长长的围墙和铁栅栏的大门。
终于,汽车停在路南边的一座工厂的铁大门前。四根方形砖混柱子,柱顶有球形的玻璃大灯。中间两扇大铁栅栏门关着,顶上一排菱形的矛尖。两边两个小角门。
许长明按了按喇叭。
迎门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个儿不高,宽脸庞,生得农村人的粗壮又有了几分工人的细嫩。他叫安大庆。
原耀祖探出头和安大庆打招呼:“小安,怎么星期天也不回家!”
“回去也没啥事,不如在这儿陪陪韩师父!”安大庆笑笑。
汽车驶进大门。
大门正对面是三层的办公楼,它是办公区的主体。办公楼门厅两侧,各有一个绿漆的报纸栏。楼前一个圆形花坛。两边两个三角形的。花坛间青砖铺的走道。花坛里鲜艳的花朵争芳斗艳。
驶进大门一条宽敞的大道呈弧线,伸向办公楼的两边,道路两旁,两排粗壮挺拔的白杨树整齐的排列,绿树成荫。整个工厂建筑基本上呈中轴对称排列。
西角门右手边是门房,门头挂个牌子“传达室”。
今天是星期天,厂里很安静。
野灵儿目光一路追随着那两根大柱子而来,没想到,它们就耸立在西边两座高大的房子顶上。原耀祖告诉他,靠北的一座是玻璃车间,往南是锅炉房。
汽车停在花坛边。
原耀祖他们下了车,奔门房来。许长明开车顺着大楼右侧的路去车库停车。
韩秉仁四平八稳地坐在传达室门口的藤椅上。他五十来岁,溜肩弓背,红光满面,精神矍铄。面前摆着棋盘,手里两颗健身球悠然地转动。
他看许长明开车走了,原耀祖他们奔这边来,便招呼道:“哟,原技术,大礼拜天的,这是做甚去来?”
“这不,接孩子去了!” 原耀祖说。
“哦,这就是那孩子吗,叫什么名字呀?”
“叫原野!”秦伊凡说。这个名字是他们在车上商量好了的。本来之前,她和原耀祖已经给孩子起好了名字,男孩子叫“原誉”,女孩子叫“原欢”。可是原野不愿意,“原野”这个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原耀祖和秦伊凡也都觉得不错,就这么定下了。
刚才,路过广场的时候,秦伊凡去百货大楼给原野买了两件新衣服和一些必需品。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新衣服一穿,整个人都变了样子。
安大庆正要关大门,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走进来。
“哎呀,还挺热闹!可算找着救星了!”那人嚷着,话音里带着呼呼的喘气声。
原野一见那人便是一恫,吓得直往原耀祖身后缩。刚进来的男人四十多岁,黑沉的脸,一身橄榄绿的制服唬人,大盖帽底下微眯的眼睛,不怒自威。原野情不自禁地偷偷探出头来看他。不知怎地,原野对这个黑塔一般的男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尤其他头上威严的帽徽,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阵激动。
韩秉仁一看是派出所的纪桂堂。只见他推着自行车,两手油污,满头大汗。便问,“哟,老纪!这是怎么啦?”
纪桂堂举了举手里油污污的链条,笑道:“蹬轻不出快啦!”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原来是链条断了呀!小事!”韩秉仁笑着,指了指走过来的安大庆说,“让咱们的小安师傅给你拾掇拾掇!”
安大庆笑笑也不言语,接过车子,放倒在地上,动起手来。
纪桂堂站在边上看着,摘下大檐帽扇呼了两下。
就听韩秉仁说:“老纪,该不该换换吧。你那老家具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每次嘎啦噔啦地就来了。不用看都知道是你!”
“那倒是好,省得拉警笛呢!”
“美得个你!这不,又放路上啦!”韩秉仁笑道,“亏得人家小安在呢,要不然你还不得推回所里去!保不准哪天连轱辘都罢了工,你这台老毛驴还不得骑你哪!”
“哈哈哈哈……”大家又笑成一片。
“大礼拜天的,这又干啥去啦?”韩秉仁问。
“我哪儿有什么礼拜天呢。东庄那边马家和牛家因为浇地闹起来啦,最后居然聚了百十个人。治安主任见控制不住了,怕出大事,电话打到派出所了,我过去看了看。哪知回来走到半路就不走了,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儿,我就想见你了。”
“百十个人?你一个人就去啦!?”
“那还咋!我就往那土梁子上一站!吼了一声‘都给我住手!’铁锹、锄头就都放下啦!有的偷眊了一眼,就嘀咕开了:哎呦,可了不得了!公安局的纪判官来了!有几个刺毛的,见治保主任上去也不敢动了。先把场面镇住,就好说了。让双方派代表到村委会去。我、村主任和治保主任做工作呗!”
原野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幅画面。这位“黑铁塔”黑着脸、叉着腰站在人群中厉喝一声!震慑百人!
原野不由肃然起敬!
秦伊凡见他们聊得热闹,便跟原耀祖说:“那你们聊,我带原野去理发店理个发。”
韩秉仁听见了,说:“不用去理发铺了,这儿有现成的师傅。”他瞟了一眼旁边的安大庆。
一直埋头干活的安大庆这才抬起头,笑了笑,用袖子揩了一把额上的汗,说:“这儿马上就好,等会我给他理吧!”
不一会儿,安大庆站起身,支好自行车,转了一下脚踏板。就看那轮子飞转起来。“好了,没问题了!”
他冲纪桂堂笑笑。
纪桂堂过来试了试,连连说:“好啊,小伙子,手艺不错!”
安大庆过来摸了摸原野的头说:“叫原野是吧!这头发可够长的。走,我给你推了去!”
“那麻烦你了,小安!”秦伊凡说。
“这有什么麻烦的,举手之劳。”
原耀祖正好向纪桂堂打听打听给原野上户口的事。秦伊凡带了原野跟着安大庆去他的宿舍。
办公楼后面有一个篮球场。茂密的杨树柳树环绕篮球场四周,遮蔽出一片密荫。和大叶黄杨的灌木丛连成一片。一棵婀娜的合欢树,舒展开它的枝叶,下面是水泥乒乓球台子。路东是生活区。北面,两排人字架青瓦房是单身宿舍。往南是食堂。操场对面是礼堂。再往南就是生产区,一排排高大的车间厂房整齐的排列在道路的两边。路尽头的围墙上留了大门,是家属院的入口。
篮球场边上一座小房子引起了原野的好奇。原野觉得这个小房子很奇怪,它低矮狭小,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那么小,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原野不由得把这座神秘的小房子细看了几眼。
它也就一人来高,两三步长,一扇小门宽。那扇朝北的小门,也就刚能进去一个大人。没有窗户,小门紧闭,早先刷的绿漆斑驳可见。
他们一路来到安大庆的宿舍。
一进他的宿舍,原野便被桌上的那些小玩意儿、小工具、小零件吸引住了。因为东西多,桌上显得有点乱。原野碰碰这个摸摸那个,男孩子总是对这些机械的东西感兴趣。这桌子好像一个奇妙世界,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具体用途,他真有些爱不释手。直到安大庆从抽屉里找出手推子,过好油,拿凳子准备好了,在院子里叫他,他才恋恋不舍地挪出去。
嗒嗒嗒嗒嗒,安大庆熟练地操纵着手推子,在原野头上一通“咔嚓”。头发碴子很快铺了一地。只十来分钟,小安把推子一收。好啦。
霍,好漂亮的男孩子啊!剃了个头,露出了宽宽的额头,清秀的眉目。倒像换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