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八这一日,蓝家从幽州发往京城的厚厚信件也陆续到达各家了。
之前发给皇上和曾阁老的月刊,是提前好几天就发的急件,这一次发给三个媳妇的娘家走的是普通件。
太常寺卿赵慕早就从听闻蓝家做了月刊的事情,宫中已经有人在传阅了。当他拿到厚厚的信件的时候,慢慢打开,一一扫过。
他回到家后,便吩咐妻子,让她年后往幽州送东西。蓝家这般声势,他给女儿送点东西也不为过。他的女儿赵氏还在蓝家主管中馈,女婿蓝荣转还写了《遂州随笔》。太好了,蓝老太太没有放弃大房。他的女儿还有出头之日。钱家送的人很得力,他也送两个人过去,女儿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就打发人回来。
倒是孙氏的娘家城阳侯府吵得沸沸扬扬的。
城阳侯世子,就是孙氏的大伯。此刻他面色不豫,对着三弟孙庆说道:“六娘到了幽州那么久,这才寄了月刊回来,听说宫里早就收到。”
城阳侯没有分家,孙氏的父亲孙庆在家里排行三,文不成武不就,就靠着府里过日子。当初蓝荣转的名声并不是太好,还没有娶妻,通房就有好几个。
但是孙庆在家里没有地位,连带孙氏也难找到好的人家。蓝荣转虽然没有爵位,好歹是嫡子,配孙氏也算配得上。
孙氏父亲孙庆也觉得女儿没有一心为娘家,月刊上那么多的方子,随便寄两个回府里,府里就多一个进项了。
城阳侯侯爷今年七十好几,他摸摸下巴的胡子:“看来蓝家的古书上的方子不少啊!”那制冰之法让人眼馋,可惜这个孙女是没有用的。
孙氏的母亲李月娘倒是觉得不忿,女儿都这般处境了,哪里还能伸手拿方子?这不是置女儿于不顾吗?尤其是夫君临别写的那封信,她气得哭了好几天。
世子夫人孙曾氏柔声道:“六娘有孕,身边没有一个熟悉伺候的,要不然我们送两个人过去吧?”
世子赞许地看向夫人:“这个法子好,父亲,您看?”
老侯爷点点头,看向李月娘:“就以你的名义送过去吧!”
李月娘心中一紧,这是要去偷方子吗?可是她无法说不,只能低头应下了。她要悄悄在信中提醒女儿留意这两个人。
孙庆也是满脑子都是方子,他一拍大腿:“这个好,到时候让他们传方子回来。”
世子厉声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派人是为了照顾六娘。”
世子夫人不屑地垂下眼眸,三房真是蠢的。不过有了方子,还愁府里没有进项?她的目光落在老侯爷手上的刊物上,那么多方子居然昭告天下,蓝家是不是疯了?
自从蓝家被褫夺爵位后,钱德宗也觉得脸上无光。虽然女儿嫁给蓝家的庶子,还守寡,起码他们还有一门侯府的亲戚。
可是蓝家居然从幽州寄了月刊回来。月刊里面分别有两份信,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给母亲的。
钱德宗拆开信,上面只是几句问候,说了自己在幽州的日子还行。他摸摸那封写给妻子的信,应该有几页纸张。他好歹也有底线,没有拆开这封信,决定带着这封信和月刊去尼姑庵打亲情牌,把妻子迎回来。
大儿媳妇去请了两次,都没有把妻子请回来。他亲自过去吧!
钱顾氏自然不想回府,她在尼姑庵里住了两个多月,远离府里那些乱糟糟的烦心事,睡眠都好一些了。庶子媳妇眼见府里乱糟糟,想请自己回去主持中馈,她才不会应承呢!装病躲过去了,能避一时就避一时吧!
“太太,我看到你家的马车又来了。”一个小丫头急忙跑过来。
“到哪了?”钱顾氏一惊。
“半山腰上。”小丫头气喘吁吁地从小道上跑上来。
钱顾氏立刻喊:“乖孩子,等会马车走了,就重重谢你。翠儿,煲药。”
翠儿是她贴身的丫鬟,二十几岁不想嫁人,就一直跟着她。
等到钱德宗经过禀告,和主持寒暄了几句后,才有机会步入后院,一股药味迎来。
他皱眉,一进去就见到妻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夫人,这是怎么了?”钱德宗是情场老手,故作关怀地冲过去。
钱顾氏眼中闪出惊喜:“夫君,你怎么来了?”
见到钱顾氏心中还是有自己的,钱德宗心中舒服了一些。
钱德宗拿出月刊和信件,告诉她蓝家过得还不错,女儿还写信给她,希望她快些回府。
钱顾氏捏着厚厚的信,不晓得女儿写了什么,得赶紧打发人走。
“我这是有些风寒,如今过年回府里也不好,等我好些了再回去吧!”钱顾氏用“拖”字诀。
钱德宗也觉得钱顾氏这副模样回府,有晦气。他面上不显:“我去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钱顾氏摇头:“主持颇通医术,我这也好了五成了,过了年应该就没有事了。”
钱德宗兴致匆匆而来,败兴而去。大儿媳妇管家真的不行,过了年得立刻把妻子接回府里。
钱顾氏终于把人弄走了,翠儿连忙开窗,拿了十几个铜板给报信的小丫头。
只是当钱顾氏打开信的时候,有些意外的是,女儿写了好几页纸,最底下的那张是居然蓝家老太太写的。
钱氏的信中将一路上的见闻都写得十分详细,除了雅玉跟邢观的事情,其余都删删减减写一些奇闻上去。例如狼皮已经硝制好了,灵儿穿了也不怕冷。信中还提及了自己画的样子和顾大娘的药方子也上了月刊,希望母亲能够为她感到高兴。
钱氏还在信中提及了,婆婆知道了母亲的处境,要邀请母亲到幽州呢!当时钱氏也是吓了一跳,婆婆居然邀请母亲过幽州来。
“怕什么?到时候你母亲就年年腰酸腿疼回不去。你爹还有官职呢,追不过来。我也看开了,只要自己逍遥自在就行了,哪管京城的风言风语。反正我们也听不到,哈哈!”婆婆的话让钱氏十分心动,母亲在府里过得不开心。如果母亲能过来幽州,她就能尽孝了。
吕莹芳的信也很直接,如果在京城不痛快,就直接来幽州吧!渣男留着过年么?不赶紧踹了?你要是打算过来,就去找仁心药堂的李大夫,让他帮忙找镖局和搞定路引的事情。
李大夫虽然不是官府中人,可药堂已经给军中供应药材了。由李大夫去找曾勇更适合。
蓝家老太太真的变化挺大,之前逢年过节,对自己只是面子情,很少搭理自己。之前蓝老太太肯让女儿带着婉灵归家,已经令人意外了。如今蓝老太太居然邀请自己去幽州长住!
渣男,这样形容钱德宗,的确很贴切。
“既然你父亲那么渣,不如让你娘过来幽州吧!反正这院子也够大,也住得下。”吕莹芳的记忆之中,钱氏的父亲是宠妾灭妻的,钱氏的母亲在钱府没有地位。
而钱氏这次过来幽州,其母不但将自己的陪嫁花得七七八八,还送来最得力的顾大娘和桩子过来。
那钱氏的母亲在府中的地位岂不是更糟糕?
反正现在蓝家也缓过来了,多一个亲家母也没什么。
钱顾氏没有看到月刊,刚才钱德宗只是将月刊拿来,她匆匆扫了一眼,彩刊真的有很多花样子,不晓得哪一个是女儿画的。
钱顾氏一瞬间就下定决心来了:“翠儿,我身子不适,去请仁心药堂的李大夫。快过年了,他一不定在,你在药堂找不着,就找去他家里……这件事要尽快去办。”
谢家是幽州世家,尤其是谢元青是族长,谢家大宅过年的人都来来往往。
谢玉新扯着谢玉韬的袖子:“哥哥,您给改改,我要投上。”
谢玉韬接过稿子一看,玉新的诗句倒是有进步了,可蓝版第一版都是什么人在投稿?是肖长山、陶凌致大人在写文章啊!玉新的诗句怎么能够投上呢?
谢玉韬斟酌了一下:“你的诗句进步很大,你要是格物书坊的东家,你会选大儒们的文章和诗句,还是会选一个十岁孩童的诗句?”
谢玉新的眼神暗了下来:“可是我也想投稿啊。”
谢玉韬不忍打击他,幼弟自从看了月刊后,勤奋了不少。
“这样吧,你可以试着投稿彩刊的第一版,上面都是孩童的启蒙诗句。”谢玉韬的话刚说完,谢玉新就已经撇嘴了。
谢玉韬觉得有些好笑,继续开导道:“你瞧不起彩刊?要知道彩刊上也要很多人看的。若是您的诗句上了彩刊第一版,娘亲就可以拿着月刊跟姑奶奶们、夫人们说,这是我儿写的诗句。你想想娘亲的心情会如何?”
谢玉新眼前一亮,顿时找到了方向。他一本正经地朝哥哥鞠躬:“多谢兄长指教。”然后迫不及待地走了。
然而谢玉韬却烦恼了。
白慕的诗句上了蓝版第一版了,他可羡慕坏了。可诗句不是他的强项,写文章又比不过师兄们。
如果写话本的话,被爹知道了,可就不是十棍可以解决的了!哎,他太难了。
他决定去找白慕讨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