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路过村庄的时候,蓝家倒是愿意派人去买东西了,只是绝对不在村民中借宿。
曾茂也感觉到老太太对自己虽然还是和以往一样客气,不晓得是他自己有鬼,还是怎么的,老太太对他的客气带着疏离。他想到自己保媒没有成功,越看邢观越不顺眼,觉得自己就不该去保媒。
邢观内心就很着急,自从求娶失败后,好不容易买通一个车夫,让他给蓝姑娘传话,以还帕子的理由单独见了蓝姑娘一面,结果被蓝家的小少爷给打断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蓝姑娘了。
“军爷……”一个男子压低声音唤道。
邢观扭头一看,是之前帮忙传话的那个车夫在树丛那边朝他招手。
邢观见无人注意他,便快速走了过来。
邢观走近,那车夫一脸讨好:“军爷,我知道一点消息,您看……”说着手指动动。
邢观从怀中掏出五钱银子,盯着对方:“什么消息?”
那车夫明显嫌弃:“军爷,你若是娶到蓝家大姑娘,银子不是白花花的来。小的在车行一个月才五钱银子呢!”
邢观不豫,又不想错过消息:“你若是有好消息,我就给你二两银子。若是我觉得没用,这五两银子还是你的。”
那车夫眼前一亮,他搓着手:“要是大人您真的娶上蓝家姑娘,您得多给一些。”
邢观见对方似乎笃定自己能够娶到人,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好消息可以提供。他咬牙:“行,若是我能娶到她,给你二十两。”
“好好……”那车夫笑得猥琐,“那蓝家大姑娘最近心情不好,她最近都独自一个人在马车休息的。到了夜晚,我悄悄把那马车移到外围,下点迷药,到时候你……”
邢观立刻喝道:“不可!”这样迷奸蓝家大姑娘,当蓝家人都死了吗?闹不好他要被送进牢里的。那和源州的知府都给蓝家面子呢!
那车夫眼睛一亮:“那这样吧,我故意把马车带到外围,扎马屁股,让马车失控,到时候您留意这边的情形,骑马去英雄救美?”
邢观迟疑,到时候会有不少人去相救,万一到时候蓝家大姑娘被其他人救了……
“蓝家的姑娘不是一直在中间吗?怎么能自个冲出去外围呢?”
那马夫却说道:“军爷,您想想啊,这蓝家将蓝姑娘看得严严实实的,我都没有办法凑到跟前带话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明天我们就要到上杨村了,到时候肯定要进村买东西的。我借着给马吃草的机会,将马车带到外围,到时候您就可以英雄救美了。只要您当众抱住蓝姑娘,她不嫁给您,难不成还要绞了头发去当姑子?”
邢观左思右想,狠下心来:“这个方子可行,明天你……”
话还没有说完,旁侧就传来动静。
邢观一惊,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喝道:“是谁?”
张三和李四从旁边的树丛走出来。张三轻蔑地看着邢观:“没有想到我们哥俩还看了一出好戏。”
李四将目光落在邢观放在刀柄上的手,噗嗤一声:“十个你,都不够我一个人打,你还是省省吧!”
邢观脸色煞白,这是曾将军派来给蓝家的人,若是曾将军知道了,自己就完了。
张三喝道:“滚。”
邢观心道:完了,完了,完了……这两个人身手了得,自己绝无把握悄悄灭口。
邢观腿一软,直接朝两人跪下了:“两位大爷,我是真心爱慕蓝家大姑娘,若是我娶了她,必定会多谢二位的。”
张三和李四噗嗤一声,张三开口:“你要怎么多谢我们?”
邢观一听还有戏,他立刻来了精神:“我给二位每人一百……不,二百两银子,请二位放过我。”
“二百两银子,我们兄弟加起来就是四百两银子,你说笑吧!你哪里来的银子?你一个月就多一两银子的月俸吧?”
邢观急忙喊道:“我没有……但是蓝家大姑娘有啊……她当初嫁给贾家,十里红妆……听说她陪嫁有十万两银子呢!”
“嗤,你可知她被是休的,那陪嫁哪里拿得回来?”
邢观着急了,他赶紧解释:“我知道她没有银子,可是蓝家有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我娶她,蓝家怎么说也得陪嫁几百两银子吧!我全部拿给二位。”
张三哈哈大笑:“你这家伙,还没有娶过门,就想用光别人的嫁妆,当蓝家是傻子吗?”
邢观吞下口水,着急说道:“我可以假装拿来做生意,然后亏损的。二位,放过我吧!”
李四双手抱拳:“万一蓝老太太没有钱,只给一百两银子做嫁妆,那我们不是亏了三百两?”
邢观脑中转得飞快:“不可能的,那蓝家姑娘手上的镯子都很值钱。就算没有现银,蓝家姑娘应该也会有一些值钱的首饰。再不济,蓝家还有方子,我只要拿到方子也可以换钱。”
张三咧嘴:“你这还没有娶到手,就算计人家的嫁妆,连首饰都不放过。这蓝家是欠你的,要被你算计?”
“二位,这是答应了?”邢观见对方似乎并一口咬定要追究,心中升起了希望。
李四摸摸下巴:“咱哥俩考虑一下,快滚。”
邢观赶紧起来,撇向一旁害怕的车夫,心中暗恨,赶紧离开了。
若是这车夫死了,便死无对证!可惜他不能动手……如果两个军爷想要拿他的银子,自会料理这个车夫的,威逼利诱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邢观一走,那车夫立刻朝张三李四跪下了:“小的已经都照二位的吩咐说了,饶命啊,饶命啊!”
这车夫也是聪明的,这荒山野岭的,有涉及到大户女眷的清誉,要是结果了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
李四蹲下,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你管好自己的嘴。你家住在猫耳胡同,万大娘还等着你的药钱呢!当初还是我们兄弟去车行挑人的,你们祖籍三代我们都查过了。”曾将军怕车行混进别的势力,想要夺取方子。这才嘱咐他们严查这些车夫。
那车夫吓得直哆嗦,自己在车行只是登记了住处,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查过自己家了。
他家贫,老母亲在街上买烧饼,所以为了蓝家给的丰富报酬才跟车过来的。邢观见到他好拉拢,给了他五两银子。
等到车夫哆哆嗦嗦地离开了,张三朝树林的大石头处走去,对着站着的人说道:“老太太,他们都走了。”
雅玉泪水满面,已经忍不住小声抽泣了。
雅洁面上不显,却紧紧揪住自己的帕子。雅清倒是十分惶恐,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些。
吕莹芳叹气道:“雅玉,你莫要怪母亲这般行事,你都听到了?还有雅洁和雅清,我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看雅玉的笑话,而是要你们一起听听这世间险恶!”
吕莹芳领着三个女儿出来,对着三个女儿说道:“今日之事,还得多谢两位军爷帮忙。你们给两个军爷道个谢吧!”
张三和李四倒是没有想到蓝老太太会这般,眼见三个蓝家姑娘都齐齐朝自己行礼,他们有些懵了。
“不……不用客气。”张三的舌头都快要打结了,他摆摆手,“当不得,当不得。”
李四倒是通透一些,他上前抱拳回礼:“老太太明察秋毫,运筹帷幄,李某受教了。”
三个姑娘今日受到了教训,虽今日丢了颜面,他日却懂得看清人心,不会乱付真心。对于现在的蓝家来说,这都是值得的。
“你们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拦下雅玉,不让她揭穿邢观的真面目?”回到蓝家的营地,吕莹芳突然出声了。
雅洁脑子灵活,立刻接口:“这是要防着那个军汉使坏?毕竟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路程。”
吕莹芳看向雅冰,雅冰缩着身子,没有出声。
吕莹芳这次开口:“有张三和李四两位军爷震着,他有所顾忌。就怕撕破脸皮,他搞小动作就麻烦了。我们不怕他,却讨厌麻烦。”
雅玉此刻脑子嗡嗡的,原来母亲这般提防邢观!她之前还傻傻地认为他是好男儿。
蓝雅玉给雅洁和雅清上的这一课太醒神了。雅洁立刻将事情告诉了白姨娘。
白姨娘心中一慌,她故意丢手帕给邢观的事情没有暴露出来,这是太好了。
她就知道,蓝老太太不是好相与的!若不是蓝老太太当年十年成婚只得一子,她怎么有机会生下双胞胎荣承和雅洁。
那邢观也太笨了,这样就被识破了。
雅冰把事情告诉马姨娘,马姨娘立刻握着她的手:“雅清,你千万不能学大姑娘。她当年出嫁也是……不提她了,你万万不可私相授受。我看老太太变了许多,心善了,自然是希望你好的。你到了幽州乖乖听话,让她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马姨娘看向盖着被子的雅清:“清儿的性子太倔了,你往后多看着点她。只要你们日后找个好人家,姨娘就放心了。”
马姨娘并没有发现,雅清侧着身子躺,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嫡母心善?她在后院被那些丫鬟和婆子欺负的时候,可没有觉得嫡母心善。
天气越来越冷,连续路过村庄的时候,给车夫们买一些棉衣,也买了一些炭。蓝家人就将座位下的棉衣都拿出来穿了,因为村庄买的炭质量不好,所以有烟呛人。最后,有孩子的马车都没用炭火了,全部拿着汤婆子抱着取暖,身子窝在棉被中,除非方便和进食的时候,孩子们尽量都不出马车。
只是外边的民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来的时候是夏天,有经验的人会带着一两件稍微厚实的袄子就上路。
有些家贫的,家里有几个兄弟,但是只有一件厚衣服,要外出的时候就轮流穿,自然没有办法带厚衣服上路。小伍就是其中一个,他只有十六岁,当初听从其他民夫的建议,去采草药到蓝家换铜板,他就铆足劲去采草药,让蓝家人记在账上。如今天冷没有办法,就取了那些铜板,去村民那里买厚衣服。
旁边同村的吴大叔也穿着上一件厚实的破袄子,他拍拍小伍身上的厚衣服:“你这件不错,还是你聪明,提早在和源州那边买了。我这件那么破也要收二十个铜板,要不是太抢手了,我都不愿意买下来。”
过了和源州,民夫们带来的厚衣服感觉不够用了,尤其是夜晚实在太冷了。他们扛不住了,
都去蓝家那里拿回自己的铜板,都拜托军官帮忙买厚衣裳了。
这些民夫都是家贫,交不起二两银子才出来服徭役的。之前蓝家让他们采药材,后来又拿药材煲给他们喝,夏天煲防中暑的凉茶,秋天煲防风寒感冒的茶水。蓝家真是好人啊!
这等于是他们喝了自己采的药材,还从蓝家那里收钱了。
这批民夫又给吕莹芳贡献了一波功德值。
而此时,邱大已经快马加鞭地来到了幽州。邱大曾经随老侯爷来过幽州,他按照记忆找到一家巷子,巷子中间最明显的蓝底白字的“朱家酒肆”招牌。看到熟悉的小酒肆还在,邱大就松了一口气。
朱老板是个五十开外的胖子,他正在招呼客人,见到邱大只是照常打招呼。邱大也不多说什么,进去直接坐下来。
这个小酒肆卖的酒品种不多,里面有几张桌子,偶尔做一些面食或者花生米,如果顾客需要买肉食,给点小费,店小二可以帮忙跑腿去买回来。
邱大进去后,倒是朱老板的妻子耿大婶子将他认出来了:“这是邱校尉?”
邱大和几年前的样子相差不大,他笑着打招呼:“耿大婶好久不见。”
“哎呀,老头子,是邱校尉来了。”耿大婶笑着招呼道。
朱老板这次闻声而来:“我说今个喜鹊喳喳叫呢,原来是恩公来了。”
邱大难得露出了笑脸:“好久不见了。”
老侯爷来过幽州两次,其中一次是邱大跟着。邱大在街上闲逛,见到有马匹失控,上前救下了救了朱老板,使他免死马蹄之下。邱大好酒,而朱老板酿酒技术不错,二人十分投缘。
朱老板也听闻了蓝家的事情,他也一直关注此事。
邱大得知蓝荣合居然已经从甘州调到了沧州,直逼关外了。一旦有战事,沧州首当其冲!
邱大在酒肆吃过饭,就匆匆往沧州赶去。
邢观回到营地,惶惶不可终日。曾茂保媒不成,迁怒于邢观,让他负责后面民夫的巡视工作。幸好几天后,张三过来告诉他,明天到了汝阳县再动手。
邢观终于放下心来。如今他根本连蓝家的人影都见不到,有什么计策都使不出来。如今有了内应,对蓝姑娘他志在必得。
只要他得势了,区区一个曾茂算什么?
剩下的路程倒是好走一些,首先因为战事规划,这边的驿站明显多了,村庄多半是挨着官道,要进去购买物品也方便。
因为大军经常来往,这边的道路也平整许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干旱,用水越发不便。路上尘土飞扬,大家都不敢打开马车帘子了。
汝阳县是一个军事重地,位于和源州和幽州的途中。这地方大多数是军户为主,而曾茂运送的粮食有一半是要在这里卸下的。所以这一次他们必须入县城。
许是这里经常有军队出入,县城的大门倒是十分宽敞。蓝家进了城门,递交了文书。大军押送军粮的队伍也跟着缓缓前行,而曾茂等人则是要前往府城外的军营。
这个时候,一个挑着柴火的汉子路过蓝家的马车,他突然脚一滑,尖锐的柴火猛地刺向旁边的马匹。马匹吃痛受惊,这时车夫将马头往右边调一下,马匹顺势就冲向了右边的巷子。
马车内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这时,邢观飞快上马追着马车而去,他很快就追上了马车,对着车厢里喊道:“不要怕,我就在旁边,你跳出来,我接住你。”
马车内还是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对方十分害怕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经过巷子,马车行至另一处宽敞的街道。张三猛地一拽马辔头,马匹受阻,用力之下倾斜之下,车厢朝空中抬起,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裳的身影被甩了出来。
邢观大喜,直接从马上飞身过去,抱空中的那个身影,然后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停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邢观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故意问道,假装不知道这是蓝姑娘。
因为动静闹得挺大的,周围的百姓都围了上来。
怀中的人好一会才缓过来,邢观故意抱着她没有动手,他站起来公主抱,故意大声对张三说道:“蓝姑娘怕是摔着了,快去医馆。”
张三突然咧嘴一笑:“你这样抱着蓝姑娘,有损姑娘的清誉啊……”
邢观大声说道:“事发突然,救人要紧,若是有损蓝姑娘的清誉,我……如果蓝老太夫人愿意。我娶她便是。”
“哎呀,这军爷真不错啊!”
“要不是这样军爷,这姑娘估计都没命了。”
“刚才说那姑娘姓蓝,这姓氏很少见呢,是哪里的?”
突然,人群中跑出来一个老妇人,她看着抱着姑娘的邢观,突然大声骂道:“翠花,我儿才走了不到半年,你就守不住?当街偷野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