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茂想了一会,这才想明白。他目视前方,见到几个衙役上了马车,其他犯人又被赶着往前走。
他这一路帮不了蓝家太多,还得蓝家自己立起来。他之前都出面了,那个冯达还不依不饶地缠着蓝家,一个小小的衙役敢这样算计蓝家人,背后到底站的是谁?
冯达旁边的衙役是黄实,他眉开眼笑地说:“还是老大有办法,这不,咱就有马车坐了。”
另一个叫做李力的衙役也奉承道:“这马车看着挺不错的,看着木料……这马车起码值上百两银子呢!这蓝家真的白送了?”
冯达心烦气躁,沉下脸来:“这蓝家真是不识抬举,居然这样撇开。”
黄实嘿嘿一笑:“让周家去多闹几次,蓝家说不定会多漏一下东西下来。”
蓝家这边得知此事后,都颇为不解。
蓝荣起坐不住了,直奔吕莹芳的马车。
“母亲,何必要舍弃一辆马车呢?这样岂不是涨了周家的气焰?”蓝荣起不解地问道,“有曾将军他们帮忙,何必怕了那几个衙役?”
吕莹芳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她看到蓝荣起一脸的愤恨,心知他还没有从侯爷的身份转变过来。她也清楚利弊,若是由着这些小衙役欺压,等到了幽州说不定是人都会过来踩一脚。
不过她已经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也知道了这个时代的处事方法,所以和邱大商量后,这才得出的计策。
“你们自己悟吧!”吕莹芳沉声道,“这一路我们会遇到很多困难,这只是开始。到了幽州,还有其他的事情在等着。你们必须学会看清眼前的事情,学会应对之法。我们必须得自己立起来。”
蓝荣起被呛声,也不敢多言。侯府是在他手中弄丢的,他自知理亏。他讪讪回到马车,被赵氏拽着问个不停,夫妻俩谈论了好一会,也没有得出什么好的结论。
蓝荣转知道大哥碰了个钉子,也没有跑到吕莹芳面前追问了,他和孙氏嘀嘀咕咕了一番,还是没有好的结论,只好按下不提。反正欠债那么多,母亲都能搞定。这小小的衙役,母亲应自有对策。
周家的人自然是上不了马车,如今连牛车也上不了。
周蒲皱眉看着地上的周叔公,又看看马车上得意洋洋的衙役,他快步走到伍兴旁边:“伍兄弟,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周蒲总觉得不对劲,这蓝家怎么就舍弃马车了?他们就算害怕纠缠,也不至于舍弃马车啊!
伍兴好歹是做官的,说不定能看什么端倪来。
虽然周叔公是隔房的,可是闹出事情来,还不是一样会连累他们?
伍兴对于周家人并无好感,这周蒲一开始就上前纠缠蓝家,周家送了被休弃的女儿给冯达,如今还想来跟他讨主意?
伍兴不出声,见周蒲一直眼瞪瞪地看着自己,似乎自己不说话,他这一路就要跟着自己了。他沉思片刻道:“蓝家,不可欺。”
周蒲一愣,目光投向前方移动的队伍,蓝家早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了。
当晚,周家人再次抬着周叔公到蓝家扎营的地方,请求蓝家帮助。
他们这一房虽然男丁多,可是这一路轮流背着周叔公,早就累坏了。这一次,他们打定主意把周叔公推给蓝家,一来解决了这个麻烦,二来也讨好了冯达。
天色渐暗,篝火处传来阵阵饭香。
吕莹芳看着跪在前面的周家众人,远处是一干衙役看着热闹。士兵们频频张望,军官们也不知去何处了。
蓝荣起想起了母亲的那句“我们必须得自己立起来。”一路上对他们多有照拂的军官全都不现身了,远处衙役就像饿狼,想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口肉。
吕莹芳看到周家灰头土脸,囚衣早就变得又黑又黄,躺在地上的老人早就紧闭双眼,若不是仔细看他起伏的胸膛,还以为是一具尸体。
“老太太,您行行好吧,我父亲这些日子病了,还请老太太垂怜,给些草药吧!他真的走不动了。”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男子说完就不停地磕头。
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都在喊着:“请老太太行行好。”说完,也不停地磕头。
这是要道德绑架啊!吕莹芳觉得心烦得很,之前已经教了一些人犯人识别草药了,也让出一辆马车了。
衙役不愿意让出牛车和马车,就让这些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这老人家不晓得是什么病,蓝家又不是医生。顾大娘只是会一些药理而已,无非就是将感冒中暑扼杀在摇篮之中。若是蓝家给了药草,这老人家吃了不合适,又得赖上蓝家了。
这根本帮不了。
吕莹芳开口:“你们缺什么草药?”
对方一愣:“我……父亲病了,我们也不知道缺什么?听说您这里有一位大娘会医术……”
若是蓝家给了草药,就赖不上蓝家了。若是由蓝家的人来说需要什么草药则是另一回事。若是父亲好不了,就全是蓝家的错。
吕莹芳温声道:“我们并没有会医术的大娘,这大娘是稳婆。你们究竟缺什么草药,我们若是有,则尽力给。”
吕莹芳故意将顾大娘说成稳婆,这样堵住周家的嘴。顾大娘的医术水平只是看看头疼脑热的,这周家的老人躺着快要断气了,顾大娘估计也没有这个本事去救啊!
那男子眼珠子一转:“父亲……需要人参吊命……还有鹿茸,还要荣养丸……”反正这些药材到手了,他们也有底气了。只要拿一些好药材讨好冯达,另一些偷偷藏起来,到了幽州就可以变卖。至于父亲,若是现在没了,也算是解脱了。
吕莹芳目瞪口呆,旁边的蓝荣转再也忍不住了:“你好大的口气,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们府里的东西都变卖了,哪里还有那些东西?”有也不给你们。
旁边的一个年级稍长妇人突然大声哭嚎起来:“请老太太可怜可怜我们……”
另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也跟着哭起来:“请救救我爷爷,老太太……”
这么一嚎,场面又失控了。
既然都不能好好说话,那就不说了。吕莹芳等人准备转身离开,那年长妇人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吕莹芳的大腿,哭嚎着嗓子:“老太太,您行行好,救救我公公吧!”
为什么这里的人一言不合就要抱大腿呢?
岑婶子和顾大娘立刻上前将人拉开,对方哭得肝肠寸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蓝家的人做了什么事情呢!
吕莹芳等人回到营地,那边周家的人还在哭嚎不停,听着就心烦。
蓝家这边有不少雇来的车夫,他们本来觉得那些犯人很惨,等到他们知道对方居然还要人参等贵重药材,风向自然转到蓝家了。
“蓝家多仁义,这一路吃食都挺好的。”
“是的,我跟车十几年了,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就没有蓝家这般好说话的。”
“他们是得了疯病吧!蓝家就算有人参,凭什么给你啊?马车都给了一辆。”
“那马车也轮不到他们坐的,他们又凑过来干嘛?”
车夫们窃窃私语,蓝荣起气得胸口疼,他顺风顺水过了三十年,侯爷的尊荣也享受过了,没有想到如今要被小小的衙役欺负,要被这些流放的犯人缠上。
周家的哭嚎了很久,直到天色黑下来,那边士兵受不了,开始骂起来了。
“哭丧吗?老子赶了一整天的路,吵死了。”
“再哭,把野兽招来了,第一个就丢你们过去。”
“要是老子睡不够,明天半夜你们也别想睡了。”
那些兵油子长得五大三粗的,抱着胳膊气势汹汹地站在周家人面前。远处的衙役可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若是被这些士兵踢几脚,打几拳,遭罪的可是自己。
周家人这才消停,慢慢地回到那边去。
“奶奶的,真是憋气。”一个士兵喊道。
“这周家以前不是当官的么,这豁出去比街上的地痞无赖还要厉害!”
“蓝家又不欠他们的,你听了吗?居然还敢要人参?”
“也不怕吃撑了,哈哈!”
士兵们也为蓝家不平,蓝家多好啊,这一路上吃食照顾他们,之前还给了他们草药煲水消暑。
这四个士兵刚回到营地,过了一会,林子摸黑居然过来了。
林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移开,是一个个圆圆的黄色的东西。
林子给每个人分一个,笑着说:“这是之前京城药堂派人送来的藿香正气丸,头疼胸闷、恶寒发热、呕吐腹泻都可以吃的。邢校尉就是吃了这个好的。军爷留着,只要不弄破外边黄色的蜡,这药丸可以留到冬天。这药丸在京城可是卖一两银子一枚,若是用不着,诸位军爷可以发卖的。”
这小小的药丸居然值一两银子?
大家都看在眼里,那邢校尉的病可是折腾了好些日子,吃了不少药。军师甚至说了,如果再不好转,就麻烦了!
原来邢校尉就是吃了这药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