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青年递给她一盒泛着妖息的药膏。
风听屿接过药膏,面色怪异。
用药膏处理血洞,如同用抹布堵住洪水,看着委实怪异。可他淡然自若,清静仿佛这种伤口只是粗茶淡饭。
风听屿心不诚,鬼画符一样僵硬着手胡乱擦擦药。
对方感受到她的敷衍,也不生气,递给她一条白布:“包扎。”
风听屿如法炮制,松松垮垮为他裹了两圈。这敷衍的架势,俨然是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青年殷异无奈苦笑,猛地将她拉到面前,似笑非笑道:“你留下来,侍寝。”
精虫上脑。
风听屿在心里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还请大人怜惜。”
青年弯唇浅笑,轻轻摩挲了下少女的手腕,无声化去她身上的魅妖情香。
风听屿心头一轻,方才那股难以言喻的燥意与冲动尽数散去,如被凛冽寒风冲洗过,舒服多了。
她松了一口气。
余光瞥见窗外少年的讯号,她支起腰刚要逃跑,遒劲的臂弯环住她身体,将她猛地带去横坐在他腿上。
“不可以跑哦。”他对她笑,是善意的提醒,也是恶意的警告。
风听屿一只手横在他脖颈前,隔开两人的距离:“大人眼目有疾,不知道妾生得丑陋。”
她面如土色,声音却娇娇怯怯的,听上去难为情极了。
“若您看到妾粗陋的长相,了解妾粗鄙的内在,肯定不会想让妾侍寝。”
对方忽然笑了,笑得清然愉悦:“你倒是实诚。”
风听屿皮笑肉不笑,不说话。
男人扫去桌案上的茶具,一把将她放倒在桌上。
“我不嫌弃。”
他动作看似粗鲁强硬,实则力道很轻,一只手牢牢护住少女的后脑勺。
风听屿见他凑过来,熟悉的场景让人回忆起某些不雅之事,她头皮一炸,使劲撑开他肩膀。
“大人莫急,等我酝酿酝酿。”
“酝酿什么?”他问,一贯温然的笑意多了丝戏谑,看上去有几分恶劣。
风听屿木着脸说:“酝酿一下,怎么开始,怎么进行。”
青年轻笑出声,尾音微扬,勾人得厉害。
他松开她端坐好,拢回衣袍遮住伤痕,恢复一派君子之姿:“那便,让你酝酿一下吧。”
风听屿往后打一个滚,猫一样敏捷地翻过桌案,落在他正对面。
桌面上霎时出现一套全新的茶具,滚烫开水,冒起袅袅白雾。
“你好了,告诉我一声。”他轻敛衣袖,不疾不徐地泡茶,哪儿有半分急色?
风听屿察觉到熟悉的幻术,知道是屋外的少年在助她脱困。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对面男子唇边隽雅的笑意。
他的笑,当真和他儒雅细致的品茗姿态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风听屿等了一会儿,瞧见时机差不多了,猫着腰踮起脚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走后,空间恢复千年如一日的清冷与昏暗。
尊主唇角的弧度淡去了些,漠然将一杯新茶奉到对面。
噔——
茶杯落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如空幽寺庙传来一阵鸣钟,万里孤寂。
“喝茶。”
半晌,茶水冷透,他倒掉又斟一杯捧到对面。
“下次,不会放你跑了。”
风听屿引着一堆姑娘,跟着殷异穿过空间缝隙。
三更半夜,太守府万籁俱寂。
众人尚且不知,太守公子已亡,平静的水面下藏匿了阴谋与血腥。
风听屿通灵散去众人眉宇间的妖息,一行姑娘茫然地睁开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来选新娘么?怎么会大半夜还在这儿?”
“是啊,本小姐还落选了来着。那太守公子真是瞎了狗眼!”
“我看见妖怪了!就在那天,我看见好多奇怪的影子掠过房屋,可吓人了!”
“啊?!”一堆姑娘惊惧不已。
风听屿怕再生事端,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姑娘们别担心,你们已经被救出来了!”
一堆姑娘听到“救”这个字,霎时安下心来。
又听少女解释道:“我们是风家来的捉妖人,你们前几日被妖术迷着了。你们且检查检查自己的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有妖吸食精气,有妖啖人肉,亦有妖吞食三魂七魄。
姑娘们走走跳跳,发现身体比从前疲惫了些以外,倒是没出什么大事。
风听屿见状,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看来那些狐狸只吸收了人类鲜活的生气打通两个世界的廊道,并未行龌龊之举。
“姑娘们且放心,我们定会竭尽全力铲除作恶的妖怪,还满清郡安宁。”
“这件事还希望大家不要声张,若惊扰了大妖,我们后续很难对付他!”
姑娘们坚定地点点头,在风听屿的护送下,悄然离开了太守府。
安抚好受害者,风听屿拍拍身上的灰尘,疲惫不已。
她不是妖怪,不吃饭不睡觉这么长时间,委实倦怠。
殷异看着她轻蹙的眉宇,注意到她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默默将她拦腰抱起。
风听屿被他吓了一跳:“没那么严重的,你放我下来。”
她磕磕碰碰的都是皮外伤,倒是他,伤的不轻,脸颊上的破口还在渗血。
殷异抿唇不语,抱起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风听屿仰头看他,少年下颌线分明,一双眼眸冷然而强硬,不容反抗。
他从前瘦弱,而今肩膀宽厚,风听屿在他怀里,第一次在除父亲以外的男人身上感受到安全感。
好奇妙,分明前不久还是敌人。
风听屿也不矫情,索性抬手轻揽他肩膀稳住身体:“小茹的神魂应当还飘荡在亲人身边,只不过说不了话。”
殷异嗯了声:“这种换魂术,有狐妖妖息做祭,只要温婉愿意离开,我就可以施法让小茹回去。”
风听屿问:“你收集了狐妖妖息?”
殷异点头。
风听屿拍了拍他的背,咧嘴笑起来:“好样的!”
她笑得如此愉悦,殷异愣了愣,脑中回荡起她对姑娘说的“我们”,会心一笑。
好像,这些原本他认为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事情,突然有了价值。
至少他很开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