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姨娘刚刚被处置,整个城主府人人自危,笼罩在一层惶惶阴霾里。
苏茉这个时候传出有孕,于愤怒未消的殷奎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这份欢喜会直接提升苏茉母子俩在殷奎心里的地位,让殷奎万分重视续弦肚子里的孩子。
风听屿几乎可以肯定,前几日苏茉和谢煊必然有一会。
大抵苏茉会黯然神伤地道几句往事可忆不可追,然后忍泪委婉地请求谢煊娶
“少城主,谢大公子等会儿会来看望您,老爷传话叫您好好收拾一下。”
木槿提着一个珐琅食盒轻快地走进来,欣喜不已。
风听屿:“”得,这不就来了。
木槿端出一盅雪耳薏米羹,一笼水晶蒸包,一碟千层红米酥。粉嫩嫩的色泽,清淡滋养,让人很有食欲。
风听屿不疾不徐地吃东西,热气化成白雾柔和了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愉悦。
她看淡了。真的。
与其为了些杂七杂八的人和事烦心,还不如好好吃饭睡觉,享受一下没有邪祟打扰的安然时光。
木槿瞧见她心情好,自己的投喂得到了正反馈,撑着脸高兴地傻笑起来。
大小姐乖乖的,真可爱。
若是谢大公子知道少城主不仅变漂亮了,连脾气也变好了,指不定就会心悦她家主子了。
风听屿不经意抬眼看见木槿笑得黏腻难以形容,心口一梗险些呛到。
这丫头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啊?
木槿:“少城主,今日穿朱樱色的霓裳裙如何?还有桃粉花簪,扶桑花钿,雕花勾金镯”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展身手,把风听屿打扮成今日最靓丽耀眼的姑娘,好让谢煊一见钟情。
风听屿:“”
她若是这样穿出门,只怕会引来一群抗冻的蝴蝶精和蜜蜂精。
“不用,日常就可。”
木槿有些沮丧:“为何?”
以往少城主去见谢大公子可喜欢梳妆打扮了。只可惜那时候少城主不信任她, 不让她帮忙。
风听屿吃完最后一个水晶包,放下筷子拍拍肚皮:“因为本少主吃撑了,裹不得束腰。”
木槿:“”好生牵强的理由。
这时门口传来喜姨娘含笑打趣的声音:“妾许久未曾见过姒姒吃这么饱,想来是身体好多了。”
她的声音很自然,不粗粝不娇柔,让人听着很舒服。
风听屿转头看去,看见喜姨娘带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喜姨。”她唤。
殷姒的生母顾氏没死之前,与喜姨娘情同姐妹。
当初顾氏满怀一腔爱意嫁给殷奎,多年来被丈夫的多情与暴躁磨得渐渐寒了心,看透无望情爱的她终于死心。
为了给喜姨娘一隅安生之地,顾氏擅自将喜姨娘纳给殷奎为妾。
喜姨娘名义上虽是殷奎的妾室,实则更像故人。
从前顾氏信仰礼佛,因此喜姨娘经常留在寺庙为顾氏祈福,间歇回来待的时间并不长。
木槿见状,悄悄关上门。
没了外人,喜姨娘卸下客套,快步走到风听屿面前捧起她的脸:“姒姒快让喜姨好好看看。”
喜姨娘瞧见少女额角和脸颊上还未消散的疤痕,眼里流露出心疼。
前些日子她听闻殷姒马车失事,连忙赶回来。这才几天,旧伤未褪又添新伤。殷祺那小子更是满身伤痕。
风听屿眨眨眼,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我没事。”
喜姨娘对殷姒很好,却不常待在城主府,所以她对这个人很陌生。
喜姨娘抹抹洇湿眼眶的泪,笑着把身后的婢女唤来:“琼桂,上前来。”
琼桂走上前,朝风听屿福了福身:“奴婢琼桂,见过少城主。”
不卑不亢,姿态爽利。
风听屿看向琼桂,暗赞一句好气质。
喜姨娘执起风听屿的手,柔声道:“喜姨得走了,琼桂这丫头巧,把她留在你身边,喜姨放心。”
风听屿点点头,笑容真切起来:“多谢喜姨。”
琼桂确实胜在一字“巧”,从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姑娘有脑子有手段。
喜姨娘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能被她看中的婢女自然不会简单。
木槿和琼桂退下后,喜姨娘拉住风听屿说了些体己话。
当听到风听屿说不想嫁给谢煊时,喜姨娘有些意外。
她哀叹一口气,说:“其实喜姨更希望你嫁给谢家大公子。”
“谢大郎饱读诗书,为人正直坦荡,是个君子。若你能抓住他的心,待在谢府会比待在城主府好过。”
谢府家风清正,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嫁过去日子会比在乱成一锅粥的城主府好过很多。
风听屿轻轻嗯了声,表示赞同。
原本谢煊和苏茉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来是殷奎和殷姒硬生生拆散了两人。
风听屿想,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难免会对殷家父女俩心怀怨恨。
更何况当时谢煊并未想过报复殷姒,反倒是殷姒执念成狂,为了得到谢煊屡屡坑害苏茉,不择手段,死不悔改。
这才招得谢煊厌恶嫌见。
“他不坏,可是我不喜欢他了。”风听屿面色无波无澜。
喜姨娘瞧出她并非牵强,握住她的手说:“不喜欢那便不要他了。”
她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放进少女手心:“这佛珠是你娘年轻时候留下的,随我日日焚香诵经,最是吉祥,你留着佛祖保佑。”
喜姨娘抬手别起风听屿鬓边几缕散发,温柔低语:“趁着年轻啊,多做点喜欢的事情。”
别困于情爱,别困于后宅,别像个傻子一样为爱折腰。
风听屿会心一笑,回赠给喜姨娘几卷遗世经书,目送她离开。
漫天霜雪,万里孤寂,马车摇摇离开,她心头忽然涌上些复杂与难过。
若殷姒还在,定会满心欢喜地嫁给谢煊,然后独守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与一间空房,直至耗尽眼泪和爱意。
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