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夫人。”她客套地喊了一声。
苏茉愣了愣,随即慰问道:“姒姒身体可好些了?若觉着什么地方疼一定要跟我和你爹爹说。”
风听屿点点头,视线落在对方唇畔温柔的弧度上。
这位城主夫人性子倒是极为宽和温厚,像是只把继女的无礼之举当做小孩子不懂事。
风听屿看出对方眼中犹豫之色,道:“夫人有话直说就好。”
苏茉看着少女一双清凌凌的眼,完全不能将其与从前那些恶毒言语和残酷刑罚挂钩。
她轻叹一口气,心想,许是这姑娘遭此一劫,终于长大了吧。
“阿异无辜,他好歹是你弟弟,你可否,放他一马?”苏茉试探着问。
风听屿闻言,嘴角一抽,只觉离谱。
殷异一只妖,且不是半妖,怎么可能是殷姒的亲弟弟?
风听屿清楚这件事殷异是无辜的,可让她去救死敌,她心里难免有些憋屈。
少女走来走去,悠哉悠哉的,看上去颇为苦恼而纠结。
苏茉着急,忙道:“只要姒姒肯出面,要什么我会尽力为你求来。”
风听屿终于等来这句话,扬唇一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行。”
她指了指挂在苏茉脖颈上的白玉吊坠,“这个给我。”
这块玉坠本是殷姒亡母留给女儿的驱邪牌。
傻不愣登的小殷姒见谢煊喜欢就巴巴拿去送给他,却不料谢煊转头便送给青梅竹马的苏茉。
殷姒命格大凶,没有驱邪牌蕴灵续命,邪祟入体纳命,倒霉勾动恶念。以至于少女时常鼻青脸肿,性子乖戾暴躁。
苏茉犹豫半晌,动动唇想说些什么,但见少女眸色冷然,终究没说出口。
她取下玉坠子递给风听屿:“你现在去看看他吧。”
风听屿抛了抛玉牌,接攥在手心,爽快答应,“没问题。”
苏茉离开后,木槿走上前。
见风听屿打算出门,木槿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
“少城主,外面正下着暴雪呢。现在出去,恐冻坏了身子。”
风听屿将驱邪牌系在腰间,转头朝木槿露出一笑,“没关系。”
她耐造得很。曾经为了追杀一只奸淫少女的男色妖连追三天三夜不曾停歇。
木槿愣住。
少城主从来不会对她笑,这还是第一次……原来少城主笑起来也是好看的啊……
风听屿走到妆镜前坐下,自顾自挑了支水木青花簪把玩起来。
她手指灵活,几朵欲绽不绽的水木青花在指尖轻舞起来,下一秒撑萼盛放。
木槿:“少城主今日想如何梳妆?”
风听屿:“除了白色衣裳和寡淡发饰,都可。”
脸上破口大大小小不宜描妆,但她可不想惨白着一张脸穿丧服出门扮鬼吓人。
木槿微怔,反应过来问:“缨缇色如何?”
少女眉眼精致,属浓颜,适合偏深偏重的色系。水红色不如正红品红那般庄重压迫,能衬出明艳的风姿。
只可惜少城主以前很不满意自己的长相,非要事事与茉夫人攀比,总不如意。
风听屿点头,百无聊赖地单手撑脸,望着窗外一片傲寒的梅。
一朵浓艳红梅坠落在枝头残雪,仿佛少女额心一点瑰丽的花钿。
在催折万物的冷冽风雪中,妆点疮痍,生机勃勃。
殷异被押到后庭受刑。
那天不省人事的大小姐被救走后,无人管他,将他丢在荒野。他迈着之前被嫡姐打折的腿,走到天黑才走回来。
还没迈进城主府,几个侍卫将他死死按住。
管家走上前,笑吟吟道:“五公子,小姐娇贵,只怕又得苦了你。”
少年并不挣扎,垂眸沉沉盯着皲裂的指节,逆来顺受地嗯了声。
实木棍打在身上顿顿带痛,不久便见了红,殷异沉沉凝视着地上的血,一声不吭。
几个婢女小厮经过,听到这阵动静,窃窃私语道:
“这五公子心肠也太坏了吧,竟然用那样下作的手段谋害自家嫡姐!”
“要我说啊,五公子才可怜呢!你们想想,这是第几次看见五公子被关进后牢?又是第几次看见他受杖刑?”
需要牺牲一个人保住少城主和城主府的名声时,哪次不是五公子背锅?
“你可小点声吧!要是被少城主听见,指不定明天把你给发卖了!”
五公子出身卑微,地位低贱,明面挂着庶出公子的名号,实则奴隶一个。
他十岁入府,入府前是私生子,入府后是庶子,满身脏名与骂名,一直被城主视为污点。
自从生母凌姨娘死后,少年孤弱无依,过得更是举步维艰,时常被欺负。
管家尚且把他当猫猫狗狗看待,呼之即来呼之即去,更别说府上几位有人撑腰的公子小姐。
下人们多数觉得他可怜,本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娘死爹不疼的,现在又要挨打。
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殷异身上的血冷下来,凝成冰霜,冻得刺骨。
他静静地盯着地面几片完好完美的雪花,想到城主威胁他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