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魏征出来,在场众人全都愣在了那里。
要知道,平日里在这种场合,魏征一般都是补充发言的角色。
而且一般针对的也都是律法礼法上的问题,从来没有对于军事行动主动提出过意见。
这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一下子让众人看蒙了。
“哎呀,魏公,俺知道你心里憋屈,那卢老头做事是不地道,不过咱陛下不是已经主持公道了吗!
你这又是何苦呢!”
程咬金对着魏征,就是一顿挤眉弄眼。
其他人听到这番言论,不由缓缓点头。
唉?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要不是魏叔玉被攻击了,魏征又怎么可能如此跳脚?
这或许就是护子心切吧!
唯独李世民的神色有些玩味。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胡子,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臣子。
自两人相处以来,虽说时有冲撞,但他对魏征的性子还是了解的。
他知道魏征并不会因为卢玉山的事情,而一时冲动。
想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想不到魏公今日之表现倒是让人意外!只是爱卿如何就觉得,此战必须打啊?”李世民脸上带着审视的表情。
随着李世民的话,在场众人也都看向了这位羊鼻公,全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然而,魏征的下一句话,却犹如一记响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陛下,微臣觉得此战不但必须打,而且,臣还愿意随军一起开拔!”
“什么!”
听到这个,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这个弯实在是拐得太大了,以至于就连李靖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忍不住看了魏征几眼。
魏征眼睑下垂,就那样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方才他在思索的时候,突然明白,自己与这些降臣最大的区别,实际上只有一个。
那就是从来没有为李世民或者大唐,打过一场硬仗。
少了这一件事情,说话办事便少了几分底气。
可如果这次征战突厥,他能够在里面的话,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旦建立战功,他便能彻底洗刷了降臣的身份。
说到底,立功这种事情,光靠内政可是不行的。
就算将朝廷管理的再好,在世人的眼中,同僚的眼中,终究还是一个降臣。
但打仗就不一样了,一场打仗,既分输赢,又决生死。
那种荣耀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魏公这是开啥玩笑?你去领兵出征,那还要俺们这些武将做什么?你……你没生病吧?”
程咬金看得目瞪口呆,时至今日,他终于发现魏叔玉那性子随谁了。
敢情是因为有个这样不靠谱的爹啊!
不过这样一来,程咬金却突然觉得魏征似乎变得亲切起来。
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英雄惜英雄吧。
魏征对着程咬金拱了拱手,又看了一旁的李靖一眼,才再度开口道:
“陛下,正所谓十世之仇,犹可报也!想当年渭水之盟的场景历历在目,我大唐新生,正当以上升之势,雷霆之威,一举将其歼灭!
只有终日杀贼,哪有终日防贼的道理!”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目光不由露出一抹幽怨。
“好嘛,这羊鼻公居然连自己原本要说的话都给抢了,咦……这人到底是咋了,怎么一日不见,转变就这么大呢?”
“魏公的豪情真是让人佩服,不过不是在下小瞧你,这军旅之事,魏公怕是还不熟悉,你亲自过去,会不会……”
房玄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笑得有些勉强。
你说你魏征一个文人,好端端地干嘛要去蹚这趟浑水呢?
他看向一旁的李靖,使了一个眼色,明显是想让李靖出面,好让魏征知难而退。
下一刻,李靖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
“敢问魏公,弓马骑射可娴熟否?”
“不怎么熟……”魏征嘿嘿一笑。
“那魏公可通行军布阵之道?”李靖再次问道。
魏征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不减。
“不会。”
闻言,李靖直起身子,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魏征,淡淡道:
“既不善战,又不知兵……抱歉,末将帐下,不用无能之辈!”
李靖说完,便又恢复坐姿,安静地待在那里。
言语中,既没有轻视,也没有侮辱,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他讲完之后,现场的气氛有些冷场。
不少人都为这位大唐军神捏了把汗。
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大唐第一喷子。
一会若是魏征发起狠来,就算是李靖怕也是要被喷个体无完肤了。
龙椅上,李世民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都暗暗摇头。
唯独程咬金在一旁,唉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说你好好的,招惹那个猛人干啥!一会两边要是打起来,俺夹在中间,多难做人啊!”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魏征将要发火的时候,却见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李将军莫怕,老夫就算随军出征,也必不会拖累于你!”
李靖面色如常,便未回答。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魏征在嘴硬而已。
然而,接下来,魏征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只见魏征起过身来,立于御阶之下,云淡风轻道:
“陛下,从唐公带回来的情报来看,不管是战是和,都需一人前往突厥那边,作为内应,一边分化突厥诸部,一边伺机而动,等待着唐军到来……”
魏征沉默了片刻,声音再度响起。
“而这作为内应之人,必须是声名狼藉之人,不如此,不足以获得突厥信任……”
魏征抬起头来,眼角闪烁着特别的光彩道:
“如今朝堂之上,除臣之外,怕是难有此等“三心二意”,“卖主求荣”之辈,臣早已闻得“长安小吕布”之名!
故此,若是遣臣前往突厥,以为内应,必定事半功倍!”
“臣拳拳之心,只为报陛下知遇之恩,还望陛下成全!”
说着,魏征在所有人震惊的神色中,跪倒在地。
一时间,四周俱静,鸦雀无声。
只剩下一众朝臣或是疑惑,或是惊诧的神情。
魏征这是要去做内应?
当碟子?
此刻,人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魏征……这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