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军崩溃之后,陈渭清与高和迅速率赵军逃往辽东。
秦军专注于追杀东胡,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赵军身上。
燕军就更不用说了。
陈闻欣几乎是在秦军的眼皮子底下,把神色呆滞的刘程元带回了幽州城。
他们进城后不久,石艾便率军兵临城下。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秦军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连云梯、抛石车都未携带。
幽州城墙上,望着下方那充满凶煞之气的秦军,几名燕军偏将面色纠结地来到了陈闻欣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闻欣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安抚他们稍安勿躁,明日自会有结果。
此时,燕军大败而归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座幽州城。
太子府邸内,家仆和女眷们均已知道了此事,神色间无不流露出惶恐与不安。
他们心中暗自思量:事已至此,若再不开城投降,岂不是坐着等死。
于是,众人纷纷劝说刘程元尽快开城门,向秦军投降。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刘程元那凌厉如刀、仿佛能噬人的眼神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退缩了回去。
刘程元先是沐浴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壶酒,随后便坐上马车往燕王府驶去。
刚进入府邸,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女子的欢声笑语。
刘程元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缓缓步入厅堂。
只见里面数名年轻女子穿着轻薄纱衣,身姿曼妙,翩翩起舞,场面甚是香艳。
燕王刘泰则两眼放光,一边饮着美酒,一边贪婪地盯着这些女子,嘴中时不时发出淫笑声,尽显其好色之态。
刘程元没有让人驱离这些女子,反而静静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可由于他的存在,其他人却不再淡定。
女子们的舞步逐渐变得混乱,笑容也带着几分僵硬。
刘泰轻咳一声,偏头望向刘程元,“我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呢?”
“并无要事。”刘程元举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儿子马上要死了,今日特来向父王辞行。”
刘泰面色微微一变,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他抬了抬手,示意女子们全部退下。
很快,厅堂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你莫非是担心秦军入城后,会行杀戮之举。”刘泰道。
刘程元目光玩味,悠悠道:“看来,父王即便是夜夜笙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也并非全然不知。”
“我儿若实在害怕,不如主动投降,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按照秦帝的性子,我要是降了,大概会被圈禁于深墙高院之内,终日难见阳光。”
“既然如此,你可乔装扮成平民藏于城内;等将来时机成熟,再设法逃离幽州城。”刘泰提议道。
“具体藏在哪里呢?”刘程元问道。
“为父知城西有一处地方较为隐秘,会让人带你过去。”刘泰道。
“哈哈。”刘程元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道:“父王想的挺周全,好像早有准备似得。”
刘泰轻叹口气,“为父只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程元往地上一坐,双腿随意地摊开,继续畅饮着手中的酒。
良久
酒壶渐渐空了,刘程元仍不甘心地往下倒了几下,却只见几滴酒液流出,轻轻落在了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刘程元抬眸望向刘泰,缓缓道:“父王,儿子等了这么久;屋内现在仅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故意装成这副样子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泰板起脸说道。
刘程元脖子往左右扭动了几下。
他脸上神情复杂难喻,痛苦、失望、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起。
其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积聚,但始终没有落下。
与此同时,鲜血从他的唇角和鼻孔处缓缓流出。
刘泰惊愕地看了眼地上的酒壶。
刘程元用双手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最后还有几句话要说。
“秦军重兵围城,父王之所以能在此与美人继续寻欢作乐,是认为城破之后李昭不会加害于你。”
“毕竟在外人眼中,是我杀兄弑弟,篡夺了太子之位,我才是那个野心勃勃之人。”
“为了抵御秦军,是我横征暴敛,甚至不顾一切地将孩童和老者强行征入军中。”
“达里图十多万大军踏进河北,也是我引入的。”
“所有的罪责,统统都是我干的。”
“而父王只是沉溺于饮酒作乐,从不插手军政,一切都与你无关。”
“且父王年迈,等李昭进城后,为了稳定人心,更为了收服锦州严汐图,大概率会厚待父王。”
“然而,世事无常,谁又能真正揣测出李昭的心思呢?”
“儿子今日前来,可最后一次为父王分忧;以我的性命作为献礼,想必他也不会再为难父王了。”
听到了这些,刘泰再也绷不住了,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说话间,刘程元身上的毒性进一步加剧,他试图擦去嘴角的血迹,却不慎将鲜血抹得满脸都是,显得格外凄厉。
见其命不久矣,刘泰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一会,刘程元实在坚持不住,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他的双眸始终没有闭上。
翌日,天空与昨日一样,晴朗无云;
阳光普照,温暖地洒满了大地。
幽州城外,秦军众将领一边随意闲聊着,一边时不时抬头望向城门的方向。
恍惚间,他们看到城头上的燕军旗帜被拿了下来。
众将心中一动,莫非燕军是要降了?
石艾、潘有霖、韩振叶等将领,不约而同地齐刷刷望向城门的方向。
紧接着,城门在上万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刹那间,秦军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响彻天际,直冲九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