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万秦军将士,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
既然达里图选择放手一搏,李昭也没必要再有所保留。
几名秦军旗手,对着各个方向奋力挥舞着旗帜,不断发出攻击的信号。
战场左翼,韩振叶率领轻重骑兵,率先杀了出去,刘晟和齐宗洋领长枪兵、刀盾兵紧随其后。
右翼,潘有霖一马当前,携骑兵直击老对手阿奴汗所部。
陈禄早就对合木池不爽了,在嘈杂的战场上,他费尽眼力,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合木池的身影。
陈禄随即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略显发黄的牙齿,恶狠狠地冲了过去。
两方几十万士卒逐渐聚集在一起,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呐喊声交织成一片,身处其中之人,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尽的混沌之中,往往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昭望着正前方极度混乱的战场,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若有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眼眸深处隐藏的亢奋之色。
尽管他时常咒骂敌人狼子野心。
但谁才是真正的战争狂人,李昭心里比谁都清楚。
达里图此时冲的很猛,其直属卫队是东胡最精锐的一股力量。
他们意图凭借骑兵的速度与冲击力,以迅雷之势冲破重甲陌刀兵的防线。
陌刀兵阵型稍有些退后,却依然稳固,并未有崩溃的迹象。
沉重的陌刀每一次挥砍,刀刃如闪电般划过,马匹的腿脚不断被斩断,伴随着凄厉的嘶鸣声,骑兵们纷纷跌落马下。
但与此同时,胡人的长矛或弯刀也毫不留情地砍在了陌刀兵的身上。
即使有甲胄的保护,仍不免受到了伤害。
甲胄上的鲜血、裂痕与凹陷,无一不在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达里图眼眸赤红,嘶声大吼,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胡语。
胡骑们又往前面近了几步。
他们的目标清晰而冷酷。
有士兵在冲锋中,还不忘向李昭的方向射去箭矢。
毕竟只要秦帝一死,一切都可以改变。
但由于距离不够,加之禁军盾牌的保护,几乎没造成什么威胁。
李昭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对眼前这一幕异常的熟悉。
似乎他的对手们总是这样。
每当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妄图通过“投机取巧”来一举扭转局势,实现彻底的翻盘。
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没用的!
战场的左翼,秦军不仅对当面敌人慢慢形成压制之势,还一箭射杀了塔尔古金。
其实塔尔古金死的稍微有点冤,他本以为韩振叶要和他单挑,对方却在吸引他注意力的同时,暗中遣亲兵从背后射去箭矢。
右翼的厮杀最为激烈,陈禄和合木池像是两头蛮牛,谁都不服谁,从马背上一直打到马下。
陈禄左肩中了一刀,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
合木池也不太好受,大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剧痛之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潘有霖对单挑不感兴趣,专注于调度麾下兵马。
地面先前历经了秦军炮弹长时间的洗礼,不少地方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每当马蹄与这样的地面接触,战马会摇晃不定,步伐踉跄;而下方的秦军长枪兵,则看准这一时机,猛地挺起长枪,狠狠地捅向上方的胡兵。
哈布其克率领所部兵马,紧紧跟随在达里图身边,一并向李昭的方向发起冲锋。
为防有失,周君谦在征得李昭的同意后,一口气派出了七千余禁军将士。
禁军多选自沙场老卒,其中至少一半人来自汉中或蜀地。
他们军械精良,勇猛和忠诚更是毋庸置疑的,况且皇帝就在后面看着,自然要全力以赴,拼死一搏。
时间在悄然流逝,整个战场仿佛变成了一台巨大的绞肉机,疯狂地吞噬着士兵们的生命。
放眼望去,除了许多倒地不醒的士兵,还有人嘴里大口吐着鲜血,眼神茫然又无助。
死亡的气息,弥漫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超强烈度的搏杀,以及内心深处的恐惧,使得一些人萌生了退缩之意。
依然是战场的左翼,在韩振叶、刘晟、齐宗洋等人的奋战下,秦军的优势进一步扩大。
一些燕军和东胡士兵直接不管不顾,仓皇逃离战场。
见此情景,韩振叶干脆分出少股轻骑,从后方对达里图发起突袭。
到了这个时候,陈渭清对高和直言道:“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高和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口气。
赵军伤亡同样不小,根本没法再往前冲了。
可能是最近几年,赵军从未胜过秦军的缘故,致使不少将士信心不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自身战斗力的发挥。
“局势本就不利,我等若撤了,可能崩溃的更快。”高和凝声道。
陈渭清一声苦笑。
当那神秘兵器,逞凶发威的时候,他心中便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高和沉思了许久,迟迟下不了退兵的决定。
两人谈话间,左翼在秦军高压下,又有数千人向北逃窜,齐宗洋率轻骑从后面追杀。
刘晟则领着长枪兵一路飞奔,加入了对达里图的围攻。
右翼的胡将阿奴汗,意识到当前局面正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他所部皆被秦军缠住,难以再分出兵马。
阿奴汗一边努力稳住阵脚,一边打算派人去劝达里图尽快撤军。
可刘程元却拦住了他,甚至当着阿奴汗的面,砍死了一名正要去传话的士兵。
阿奴汗勃然大怒,“你在干什么?”
“打下去!继续打下去!谁都不能走。”刘程元情绪激动,声嘶力竭道。
阿奴汗觉得他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劲,没有理会他,又派去了几个人。
其实,即便阿奴汗不派人提醒,达里图和哈布其克也能察觉到局势的变化。
四面八方围上来的秦军越来越多,他已无力再继续冲下去。
在砍倒一名秦军士兵后,哈布其克忽然用力抓住了达里图的左臂。
“大汗!此战已成定局,非人力可以改变。”他急声道。
达里图愣了下。
他转而望向距离自己不到一百步的李昭。
这短短的距离,仿佛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达里图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可心中强烈的不甘,仍在阻碍他做最后的决断。
“大汗!”哈布其克又大声催促了一遍。
达里图再次将目光投向濒临崩溃的战场。
映入眼帘的是血流成河、死尸遍野的惨烈景象。
还有伤兵在放声大哭,不知是在为自己哭泣,还是在为死去的同袍兄弟哀伤。
“走吧!”达里图声音低沉,缓缓说道。
随着两人率兵向北撤退,尚在战斗中的东胡、燕、赵三方士卒心中彻底没了斗志。
他们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四散奔逃,战场的秩序瞬间瓦解。
东胡的旗帜被践踏在泥土之中,曾经骄傲的战旗如今却成了失败的象征。
一场前所未有的溃败,如同山崩地裂般轰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