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六年,七月初二。
天子颁下旨意,皇后朱莹降为皇贵妃,太子李泓降为周王。
即使诏书通篇上下,始终没有出现“废”这个字样,朱莹甚至仍然住在了锦绣宫。
但朝野上下皆清楚,事情的性质基本是一样的。
朱莹再也没机会成为皇后,李泓同样没希望成为太子。
如此炸裂的消息,迅速在关中引起轩然大波,并在短时间内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人惊讶不已,觉得此事来得太过突然。
有人则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情开始澎湃起伏。
后位空缺,意味着大秦将迎来一位新的皇后,而她的子嗣也将顺势成为新的大秦太子。
对大臣、豪强们来讲,这无疑是一桩天大的事情,很难保持淡定。
一时间,长安城内暗流涌动,酒肆茶楼里充斥着各种纷飞的传言与猜测。
许多人都在议论,皇帝究竟会册立哪位妃子为新后?
不过,对那些皇亲国戚们来讲,被动地等待显然是不明智的。
面对如此难得的机会,他们选择主动出击。
其中,居住在长安的南宫家和刘家,便是最早意识到这一点并开始行动的家族。
在母亲的亲自邀请下,南宫音少见的离开了皇宫,以探亲的名义回到了南宫家。
包括家主南宫哲在内,众多家族长辈,以及嫡系子弟,皆齐聚一堂。
议题当然一个,即如何帮助南宫音成为大秦皇后。
“关中窦氏、裴氏、独孤氏等几大家族,均已与为父谈妥;陛下只要愿立你为后,无论多少钱粮,我等都愿意出。”南宫哲道。
南宫音闻言,脸上却并未露出欣喜之色。
她曾经是李昭的正妻,是明门正娶、八抬大轿嫁入的雍王府,怎么可能对皇后之位无动于衷。
但这种大事,终归还是要由皇帝来决定。
谁说了都没用!
刘莹莹的宫邸内,同样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刘家不比南宫家,实力平平,刘莹莹属实没多大信心。
她对母亲王氏道:“陛下更偏爱长宁宫那位,父亲即便再心切,恐怕仍是无用的。”
王氏听后顿时不悦,反驳道:“邓贵妃尚未诞下皇子,陛下怎会立她为后?”
刘莹莹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也没诞下皇子,宫邸内仅有一位公主。
可她见王氏眼神炽热,仿佛中了魔一般,干脆选择了沉默,不再多言。
江南陆家,距离长安城千里之遥。
神奇的是,家主陆传廓和陆安瑾母亲陈氏,仅用了十天左右,便抵达了长安城。
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快马。
两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兴冲冲地前往皇宫,全然忘记了先前陆家与陆安瑾之间的嫌隙。
结果,陆安瑾以男子不宜入后宫为由,命人将陆传廓拦在了静绯宫外面。
这让他大为光火,若非顾忌周遭的禁军与宫人,恐怕早已破口大骂。
陈氏见到陆安瑾后,竭力压下心中怒意,声称各江南大族皆会对其鼎力支持,此次来长安,会为其详细谋划一番。
陆安瑾始终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后来李昭派人来叫她,遂趁机离开了静绯宫。
孙千羽和韩诗璃两人出身小门小户,纵使心中确实有当皇后的念头,但深知胜算不大,所以没有参与进来。
与之相反的是,张悦却兴奋的叫来了祖父张茗旭,让他帮自己算上几卦,是否有当皇后的命。
张茗旭心中又气又好笑。
出身平民,连子嗣都没有,拿什么去争?
姜雪颖曾是齐国公主,生有皇四子李赫。
即使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依然有人频频找上门,让她不厌其烦。
而此次皇后之争,对其感兴趣的,又何止豪门大族。
皇三子李卓,年纪比李泓稍小些,乃是贵妃李若晗之子。
这一日,他来向母妃问安时,貌似无意道:“儿臣见永馨宫里面,各式刀枪剑戟、盾牌林立,本已违背宫制,却无人敢有异议,由此可见父皇对母妃宠爱之深。”
李若晗闻言,联想到近来发生的一件大事,秀眉不由轻轻蹙起。
李卓语气稍显急切,“母妃,当此关键之时,您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好好读书、练武,莫要胡思乱想。”李若晗一声轻斥。
李卓心中大失所望,却又不敢惹恼母妃。
连续数天,新皇后的人选仍迟迟未公布。
长安城内甚至有赌坊,针对潜在人选开设了赌盘。
对此种种乱象,首辅范硕坐不住了。
朱莹、李泓的被贬,他也没料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于是急忙进宫,在太和殿内凝声道:“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按照原计划,皇帝会在秋后奔赴河北,此战异常的重要,关乎大秦统一大业。
范硕既担心关中不稳,更担心后位之争影响到了前线的将领。
李昭能体会到对方的忧虑,却没有回应,沉默了许久。
深邃的目光中,不知在想着什么。